永延宫。
“就算辰儿娶不到宣平侯嫡长女为王妃,也绝不能让楚王、魏王得手,三位皇子一起请求赐婚,皇上必然谁都不允。”
宫里没有皇后,郑贵妃是四妃之首,一定程度上她便相当于皇后,她所出的晋王身份在诸皇子之中最为尊贵,若非前面还有楚王、魏王占了皇长、皇次挡着,太子之位舍晋王其谁,郑贵妃最终目标便是帮助晋王成为太子,继承大位。
迎春宫。
德妃脑子比郑贵妃简单得多,在她看来,她所出的楚王乃皇长子,历朝历代的制度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楚王便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谁都不能越过去,如果楚王能娶了宣平侯嫡长女为正妃,变相掌握大量兵权,那么太子之位就稳了。
“皇上没有立后的意思,明显便是不想郑春华当皇后,不想三皇子成为嫡皇子,郑春华哪怕分位上压本宫一线,也休想笑到最后!”
朝露殿。
宁嫔虚弱的连连咳嗽,宫女把用过的帕子捧走,宁嫔才看向魏王,无奈道:“你为何去与楚王争抢宣平侯嫡长女,现在晋王也插足进来了,没个结果不说,还冒了尖,怕是今后楚王与晋王都要多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你身上了。”
宁嫔其实对太子之位并没有郑贵妃、德妃那么执着,只因她出身草原部落,被玄始帝在一次征战中俘虏,先为奴婢,玄始帝一次酒后宠幸,才有的魏王,受她连累,魏王是诸皇子之中出身最低,血统还有诟病,论长争不过楚王,论贵争不过晋王,想成为太子,实在太难。
“母妃,孩儿生为皇次子,楚王防着孩儿,晋王欲将孩儿与楚王一同除去,孩儿就算不争,也躲不开这个旋涡,既然如此,为何不争?”
“楚王无能只会摆皇长子的架子,晋王霸道狠毒,唯有孩儿是公认的贤王,暗中支持孩儿的文武大臣并不少。”
“我说不过你,反正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你想争就争吧,我管不了。”宁嫔摇了摇头,实在没有精力与魏王辩论太多。
崇政殿。
玄始帝一如既往处理着成堆的奏折,面对三位皇子陆续还请求赐婚,他迟迟不表态,便是为了看三位皇子各自的表现,野心勃勃藏也不藏的,沉不住气的……
所有的一切,玄始帝都看在眼里。
又过了两天,崇政殿才传出两份圣旨。
第一份,为宣平侯嫡长女楚瑶与太傅嫡长孙杨川赐婚。
太傅杨家是书香世家,文臣之首,家风严谨,杨川十八岁便考中进士,未来前途无量。
第二份,封韩国公嫡长孙女秦子箐为‘端嫔’,不日入宫。
两份圣旨,就像是两个信号,将京城原本的一些暗流瞬间抚平。
显然三位皇子无论哪一位想娶宣平侯嫡长女为王妃,玄始帝都不同意,宣平侯乃玄始帝最信任的武将,玄始帝只允许他做一个纯臣。
下旨让韩国公嫡长孙女秦子箐入宫为妃,则是玄始帝发现了韩国公府私下的种种小动作,想参与夺嫡,下注一位皇子,好谋得下一代仍能袭国公爵位。
玄始帝这是借此警告韩国公府,不要痴心妄想,最好安安静静的,至少下一代仍有侯爵之位。
漪澜园。
顾昭听到消息,很是无语。
几个同学里面,顾昭和楚瑶关系最好,圣旨下来的当天,楚瑶便来找顾昭诉苦。
“杨家是百年书香世家,家风严谨,杨川不仅温润俊朗,还非常有才学,十八岁便能考中进士,前途无量,京城不知多少世家小姐羡慕你呢。”顾昭这么安慰道。
楚瑶生气的挠了挠顾昭胳膊道:“昭姐儿,你是知道我的,如果皇上给我赐婚个将军,哪怕官职不高,我也欢欢喜喜,可是让我嫁去杨家,我却心里犯怵得很,我怕有一天自己会被憋死!”
顾昭当然知道楚瑶的性子,在家和父兄吃肉喝酒,在外飒爽英姿,像个女将军。杨家固然是高门大户,公主都娶得,楚瑶能嫁过去似乎是福分。
可越是高门大户,越是书香世家,家风越是严谨,规矩便越多,楚瑶的性子嫁过去,只会觉得压抑,没了自由。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皇帝考虑的不是你幸不幸福,而是政治。
现在圣旨已经下了,楚瑶也只能安心等着出嫁。
秦子箐那边,圣旨要她十天后入宫,她第四天的时候也来找顾昭。
秦子箐只是神情黯然的坐着。
入宫为妃,她不敢有任何不满,不敢有任何委屈,什么言语都说不得。
顾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诚然,玄始帝今年才四十,不算老,秦子箐入宫就得了嫔位,将来再进一步为妃位不难,如果得宠一些,未必不能生下一两个皇子公主。
但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帮助家里下一代继续袭国公爵位,甚至争一争世袭国公爵位,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某一个皇子为王妃,将来如果赢了,她便能做皇后。
现在玄始帝一道圣旨告诉她,她的命运和她以前想的完全不一样,直接入宫为妃,和那些已经有成年皇子公主的妃嫔争宠,和其他新进宫的娇花争宠,才是她未来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她如今只有十四岁啊,而玄始帝最大的皇子都二十了,她哪怕生出皇子也没有争位的资格。
心里怎的一个迷茫,怎的一个苦字。
在顾昭这里坐了一个时辰,秦子箐没有诉苦,顾昭也没有怎么安慰她,只是让冬雪做甜品的时候,给秦子箐也做了一份,安安静静的吃着。
“昭姐儿,过几天我就要入宫了,到时候我还能找你吗?”秦子箐放下喝干净的瓷碗,认真的问顾昭道。
顾昭知道秦子箐说的什么意思,她有玄始帝给了金牌,能随时入宫,而且玄始帝隔三差五也会宣她入宫陪着吃顿饭,秦子箐成为嫔之后,想在顾昭入宫之时,叫顾昭去后宫陪她说说话。
“……”顾昭没有回应,她对于踏足玄始帝的后宫丝毫兴趣都没有,曾经德妃派宫女拦在崇政殿门口,宣她去迎春宫见一见,她都没有去,一点面子都不给,把德妃都气坏了,告到玄始帝面前,玄始帝却只说顾昭还是个孩子,德妃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就因为这事,包括郑贵妃在内,后宫里其他妃嫔都不敢拿乔,派宫女去宣顾昭到自己宫里相见,怕顾昭同样不给面子,到时候丢脸的是自己。
没办法,有玄始帝护着,谁都不能拿顾昭怎么样。
看到顾昭迟迟没有回应,秦子箐抹不开面子追问,只能带着失望回了韩国公府。
半个月过去。
秦子箐已经入了宫,被赐居‘翠微殿’。
楚瑶也被关在宣平侯府自己绣嫁妆,绣不完不许再出侯府。
其实楚瑶的女红很差,不仅扎手指,还绣得歪歪扭扭的,鸳鸯不像鸳鸯,雀鸟不像雀鸟,以前楚瑶的女红都是身边丫鬟帮着做,但这一次要绣的是出嫁时穿的亵衣亵裤,按照礼仪都需要新娘子自己绣。
顾昭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很糗,因为她的女红比楚瑶好不到哪去,她在想将来她不会也有这么一天吧?
“有好手艺的丫鬟代劳,为何要自己动手,将来我要么不嫁,真嫁的话,敢拿这种事挑我的礼,我不锤爆他脑袋。”反正再活这一世,顾昭无论如何不想委屈自己,憋憋屈屈的,她宁愿早点去投胎。
……
顾昭以为自己才十二岁,两三年内都不用经历这种糟心事,却不知现在已经有人在打她主意了。
老太君祖母的娘家覃家,覃老太太带着大孙子来侯府了。
覃老太太是老太君祖母的亲嫂子,覃家这些年因为顾家发达,借着顾家的名声,以及老太君祖母的补贴帮扶,在下面县里,置办了一些产业。
县令、县丞以及本地乡绅对覃家都非常照顾,让覃家在县里说话有了几分威望,覃家的公子哥与县里的公子哥,平时也都玩到了一起。
“县里总是不可能与京城相提并论,覃家也想到京城发展发展,若是平哥儿能娶个京城的媳妇,在京城安个家,再有姑奶奶你帮扶一二,发展个几年,定能真正发达起来。”覃老太太这是看出了老太君祖母想让娘家跟着沾侯府的光,所以厚着脸皮带大孙子来侯府巴着老太君祖母,甚至打算在侯府住上几个月,大孙子没说得一门好亲事,便不走了。
对于这位覃老太太这位舅母,无论是顾侯爷还是崔氏,都很头疼,尤其是这位舅母还想带着大孙子平哥儿在侯府住几个月,开销就不说了,主要是派去伺候的丫鬟,当天晚上竟然就被强要了。
这平哥儿明显就不是个好的,顾侯爷和崔氏都担心他会不会私底下对他们的宝贝女儿顾珊动手动脚。
就这种烂人,还想让他们帮忙说一门‘好亲事’。
什么样的亲事叫‘好’,能让覃老太太满意?
崔氏倒是厚着脸皮,瞒着对方平哥儿的品性,给说了几门小官小吏家的姑娘,可这位覃老太太却一个都不满意,认为如果是小官小吏,在下面县里都能找,何必来京城。
崔氏回到正房都气笑了:“县里的小官小吏,那都是本地乡绅,你平哥儿平时与人家公子哥玩在一起,人家能不知道你平哥儿是个什么玩意,你嫌弃人家,人家更嫌弃你的平哥儿!”
“京城小官小吏家没什么势力,查不出平哥儿的底细,纵然成了亲,觉得被我们侯府坑了,也不能拿侯府怎么样,可再往上一些的人家,势力就完全不一样了,侯府也不想轻易结仇。”主要是为一个舅母的大孙子,完全不值得。
“老太君的娘家,该老太君自己操心,凭什么却让我来操心这种破事!”崔氏心里很是埋怨。
埋怨也只能在心里埋怨,谁让老太君是她婆婆,老太君吩咐的事情她敢不做,老太君就敢给她穿小鞋子,让她日子不好过。
折腾了一两个月,眼看确实很难说上什么满意的‘好’人家,覃老太太居然打上了顾珊的主意。
顾珊比顾昭大差不多一岁,如今也有十三岁半了,过几个月便及笄,理论上也可以开始说亲了。
说起来,顾珊容貌丝毫不差,说一句千娇百媚都不为过。
崔氏气炸了:“什么烂玩意也敢打我珊姐儿的主意,珊姐儿将来是要做王妃的,最不济也要嫁入门当户对的相府,公侯府。”
眼见崔氏气得都不顾老太君的面子,扬言要将覃老太太和平哥儿直接赶出侯府,覃老太太这才熄了念想,连连解释是误会。
然而,嘴上说是误会,可盯上过顾珊,这眼珠子就放不下来了,只顾着往天上看。
没几天,竟然盯上了顾昭。
只因覃老太太和平哥儿见过顾昭便满眼都是顾昭身上的富贵,相比较顾珊侯府嫡小姐的身份,顾昭身上有郡主爵位,穿的带的,都是最顶级的料子,总之看上去比顾珊都要富贵一些,是祖孙两见过的最富贵的姑娘。
另外,覃老太太和平哥儿还听说了顾昭会赚钱,曾经给灾民施粥就花了不下几万两银子。
“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纵然身上有郡主爵位,会赚银子,教养却是差了些,而且不吉利,配平哥儿倒也勉强。”覃家在下面县里作威作福,到了京城也觉得自己其实和顶级权贵差不太多,竟然让覃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许在覃老太太看来,顾珊有顾侯爷和崔氏护着,就算说服老太君祖母,怕是也不容易,但顾昭却是没爹没娘,只要老太君祖母点头,顾侯爷和崔氏估计不会护着,还不是任凭拿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昭没了爹娘,婚事只需老太君祖母一言而定。
于是,覃老太太带着平哥儿在老太君祖母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了一大堆,什么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心心念念覃家能发达起来,为了祖宗,为了覃家血脉延续,将来覃家族谱都会记着老太君祖母的恩德等等。
直说得老太君祖母哪怕觉得有些荒唐,也还是半迟疑半答应的点头了,总之老太君祖母脑袋满是浆糊,很莫名其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