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倒竖‘倚东风’抵住了欲斩而来的剑,那老者的气力如同猛犸,即便是身怀千钧之力也无法抵挡,更何况是老余这等残破体魄,他自知无法再与之角力,用来使力气的腰肢渐渐弯了,便越来不好发力,他险些栽倒下去,幸得轻功傍身,脚下轻轻一点便跃起再踏着那剑身躲避开来,转而又是一脚将老者踢的倒退两步。
有了时间反应,老余看了眼一直等在下方的孙亦,已经有些着急了,急迫下他再度杀去,招数转而变为杀气更重的剔骨棍法,从频繁的上挑改为突刺,更快自然也更狠了,老者面对猛攻却显得有条不紊,不过自己也被带向了右边,这也正中了老余的意思。
孙亦见状,继续在下方引路,穿过人群傍若无人般在街上狂奔,引得不少不满的声音。
而屋顶上,老余的猛攻依旧不止,可体力在极速下降,这样毫不顾忌的猛攻固然强力快捷,可论持久战优势还在老者身上,不仅有丰厚的内力加持,还有更为精巧的技艺,他的每一次攻击防守可以说毫不费力,老余却是开始喘起粗气,不说内力因素,光是老余日渐衰弱的身体都注定了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战斗。
意识到这点老余便想着转攻为守,下一刻,他便抓住老者衣角带着一同跃起转换了方位,老者落地后笑了笑,竟然真就主攻了起来,宝剑即便没有内力护持在空中也是寒光凌乱,那凌厉的杀气!如同天寒中弥漫的血雾,那刺骨的恐惧骇人不已!
一直以来进攻的老余,对上其防守的招数也会被那攻击给震的生疼,而现在,老者的进攻更是让他很难站稳脚跟稳住脚步,凶猛的攻势如雨点落下来,丝毫不会给予反应,不过万象棍法的变化莫测倒是可以稍微应对些,老余在其身下渐渐也接下了几招,以力打力老余也轻松了些。
“乒乒乒…”
刀剑凌厉的碰撞声惹得群众个个昂头围观,引来阵阵惊呼:
“屋顶有人!”
“快看啊!屋顶有高手对决!真是太帅了!”
“这刀剑使得可真是精妙绝伦,唉唉唉,快别挡着,我都要跟不上他们了。”
“对啊!别挡着啊!”
……
屋顶的打斗引得围观群众众多,街道上人流涌动就只是为了看看到底谁能获胜。
有些人甚至从城南一直跟着,还在与其余人讲说,随行人甚至没觉得有任何夸大其词,给整的更加激动了。好像在屋顶上激烈交战的正是自己,这就是习武之人,在京国的地位,不仅倍受崇敬而且倍受憧憬。
“乒乒!”
老者接连两剑砍来,两剑快捷迅速衔接流畅如同一剑,老余一时也有些懵了,在他眼中这其实就是一剑,却有两道虚影两道剑风,结结实实与其对碰的也是两剑的触感,老者出招更快了,一剑化两剑威势巨大,老余只能持刀格挡,但剑速实在太快,这一剑方才还是砍,下一刻却成了劈,两招过后老余就不得不拉开距离。
稍微缓了口气,他的双手开始游离,右手持刀在空中旋转,那‘倚东风’在他手中就像一把长棍,使得如同泼墨洒脱轻快。
这时,老者挥剑砍来,一道残影划过又是一道残影,打在‘倚东风’上却被卸了力,很快就被旋转的刀刃弹开。
老余停住立马持刀砍去,老者似乎又陷入了下风,但却立即反击挥出一剑,这一剑极快让老余始料未及,兵器碰撞后相互擦过磨出火花,好机会——两个人都再次借力砍去,刀剑再次擦出火花,一阵“乒乒乓乓”,老余再次变化风格不再攻击,而是将刀挡在头顶,完美的将老者的剑所拦下。
“哧!”
老余趁机挥刀,擦过老者的手腕,硬是砍下一块布来,老余信心更甚了,严阵以待着对手的下一招。
装神弄鬼,变化不测——老者是如此想老余的,几番交手下来他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还是装得有条不紊,好似老余早就被他看穿了,那样的自信不禁让老余心头一紧。
“哧——”
抓住这瞬间的空挡,老者全力一刺,顿时间如同时间静止,剑风凛然下,一抹鲜血便飘洒落地。
老者收剑肃立,冷漠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老余,胜利者的姿态让老余着实恼怒,脑海中竟浮现出丝丝缕缕——
那是多年前,烟雾缭绕下高耸的城墙上半跪着一个中年人,那人便是老余,而他的面前是一位白鬓老者,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一把画戟直直对着老余的双目。
老余被打的如同浴血,颤抖的腿却不肯跪下,倔强的即便撞破了头也不曾对其低头,他依旧昂着头没有丝毫怕意,即便遍体鳞伤。
“杂散夫者,上不了台面的歪门邪道,胆敢跑到这百兵城来撒野,不仅伤我徒弟,还侮辱各寨,今日我便废了你!”面前白鬓老者怒声而斥。
“狗屁!统统都是狗屁,你一样你的徒弟也一样,我还以为来到这里能发觉到巅峰的武道呢,呵,呵呵呵……狗屁戟圣,一群肮脏之人。”
老余冷哼一声,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他笑了,轻蔑的笑了,这笑声尽是讽刺,甚至不屑地吐出一口老痰。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目眦欲裂,面庞竟清晰起来,那是老余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那人便是游云龙,“还敢口出狂言!真是冥顽不灵!”说罢,他横戟而立。
下一刻,只听——
“哧!”
画戟穿空而去如同上天雷鸣,顿时便鲜血四溅,时间定格,老余的意识也回到了当下,他久久不能回神,好似历史重演,心魔作祟他已然放弃了抵抗,宁愿慷慨赴死也不想要再窝囊苟活。
“老余,站起来!马上就到了,你要是倒下了,我嘲笑你一辈子,给你烧纸的时候也笑你,看你那张老脸还要不要!”孙亦似是在耻笑,可充满了期望,老余入耳不得这话,便觉得让那小子瞧不起了,苟活就苟活吧,起码他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老鬼,旋即两只腿硬是给自己撑了起来。
刚刚站稳,却见老者再刺一剑,想要给老余的肩膀上再刺上一窟窿,老余摆头堪堪躲避,下一剑又再度砍来,这一剑迅速根本反应不来,他只能翻滚躲开可去,却险些坠下楼,胸肩伤口开始传来剧痛,步伐都已经混乱,老余自知再也敌不过也不管什么面子风头就跳下楼去,旋即收起‘倚东风’抱起孙亦就跑。
“还有多远?”老余捂住伤口,深吸一口气,旋即凝神稳住全身气息,这内功呼吸对伤口的疼痛感也降低了不少。
他们如今刚过图煌街,身在李星游居住小巷的前方,孙亦他指着前面小巷充满希望,“就在前方了,前面唯一一个带院子的人家,那里的人一定能救我们。”
老余闻言,立即施展轻功,所剩不多的内力让他每一步脚下都如同刀搅,那渐渐干涸的经脉正在腐朽,那种痛不是皮肉之痛却比钻心也要难受几分。
眼看距离不远了,老余猛地一蹬,想要直接跳进院子里,半空中老余带着孙亦,那下方的院子便是希望,本以为能松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抹人影却忽然出现在其身后,老余根本不敢回头,只有孙亦看清了去,只见那老者凌空一脚狠狠踢在了老余的腰肢,一系列动作快的离谱,孙亦看清楚时自己都已经被老余带着踢飞出去了。
“嘭”地一声老余与孙亦坠落于院中,硬生生砸出个小坑来,老余为了护住孙亦自己被摔得一口瘀血喷涌而出,内力散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厥过去,孙亦倒是没事,来不及悲伤他赶忙爬起来却泪水难忍。
这时,听到动静的李星游破门而出,“怎么了!”待他看清不敢迟疑赶忙跑了过去。
“星游…快!快去找你师父,有个人在追杀我们…”
李星游闻言丝毫不敢懈怠,那可是性命攸关,他这人也是不稳重,火急火燎往屋里跑,到了门前也不敲门直接就冲了进去。
屋内,孙神医正在他那躺椅上闭眼歇息,睡得死了根本没感觉,李星游连连大喊也叫不醒,孙神医睡得那是香,也就只是咂了咂嘴。
李星游见无果直接上手,推搡着椅子摇摇晃晃,没多久孙神医就揉着惺忪眼起来了,“你这小子实在无理,我正在歇息何时非叫我醒来,是我还没教你规矩?”
“师父,现在管不得规矩了,外面要出人命了。”李星游焦急不已。
闻言,孙神医也不顾其他的,内力外散想看看什么情况,“走!跟我出去看看!”
屋外,孙亦拖拽着老余想给他拉进屋里,那是最后的生路,身后一抹黑影越过门墙稳稳落地,看着惨雨愁云般的景象有些不忍,但老者眼神中更多是冷厉以及失望,“我还认为你是个英雄好汉,没想到竟这样落魄逃跑,甚至连拼死的决心也没有,武艺空在你身没有胆魄也是个鼠辈。”
说罢,老者慢步走去却察觉到了一丝熟悉气息,再近些他便拔剑,顷刻间剑影万千迸发而出缕缕光影如同神仙手笔,那剑招华丽又不失威力给孙亦看的不敢转睛,冷冷寒气怎的也让人汗毛直竖,结束后的剑岚更是迷幻,如同薄雾朦胧,看不真切。
眼看剑招快落在老余身上,只听“咻”地一声,一把飞剑如同长虹划过长空挡下了这一剑,连空中都还有划痕拖尾,沉重的碰撞声让人冷颤不断。
“咻咻!”
又是两把飞剑飞出,一长一短顿时便飞向老者,虹光乍现间剑影重重叠叠杀气尽显,老者持剑抡斩,那剑轨似圆月似白玉样圆润,宝剑斩过是天昏地暗般给飞剑打飞了去,碰撞时那声响震天,根本不敢想象是何等的力道。
又一剑来,飞剑直砍而下,老者拧身一挑凛冽寒光饱含杀意,化作银光一斩,只听一声清脆过后,飞剑又被打飞了去,四把飞剑不再进攻,护在孙亦和老余身前,虽剑身不大却无比压迫,正对着阳光下拉长的剑影庞大无比。
孙亦眼角有些湿润,适才若不是飞剑及时,老余恐怕就活不下了,他怔怔看向后方飞剑而出之地,心怀感激。
“哈哈哈哈……”
这时,却传来阵阵笑声,那老者竟笑了,并且笑得灿烂豪迈无比,甚至眼角有些泪花,“师哥!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