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赞周看着嬉皮笑脸的马超,脸上流露出得意神色,说道:
“你是说马氏和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吧?真是太可惜喽!你这次来的有些迟了。”
他特意把最后那个“喽”字发音拖得很长,仿佛是在嘲笑马超运气太差一般。
马超听到韩赞周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连忙追问道:
“韩公公此言何意?还望明示!”他的声音变得急促,眼神中也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韩赞周却并不着急回答,反而是悠然的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水面的浮沫,慢慢抿了一小口。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让马超焦急等待的感觉,仿佛这样做,就能显示出他的权威和掌控力一般。
待放下茶杯后,他方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龚都司与你说说吧。”韩赞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漠,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一旁的宣府都司龚化龙闻言,便朝着马超拱了拱手,缓缓说道:
“前些时日,本官听闻马游击率军在赴任途中,不幸遭遇到建奴大军围剿。
然而令人钦佩的是,马将军竟能率领部下孤军奋战,长达四十余日……”
说到此处,龚化龙略微停顿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韩赞周,见他并没有什么示意,就继续说道:
“韩公公,得知你马家在宣府城中还有一房支脉,于是就责令下官去调查宣府马家之事。
经查,你二娘马氏本系城中一败落商户之女,五年前返回娘家后,就带着两个儿子留在马家商铺中帮忙。
当年,你父亲马健与其兄马成因畏惧战事、临阵退缩而被朝廷降罪。
恰逢这个时候,又传回来马家商队在口外被马贼劫掠的消息,老头和他的儿子全死了,还欠下了范家八千两银子。
马氏当年遭逢家中变故,又不甘心沦为贱籍,就在当天晚上悬梁自尽了。
她那两个身强体壮的儿子,后来都跑去范家做起了镖师,这样一来,不仅能帮着马家继续还债,自己也能混口饱饭吃。
可天有不测风云呐!就在前些日子里,辽东建奴毫无征兆的破关南侵。他们兄弟俩恰好负责押送一支商队出关,原本预计只需两个月就能走完的路程。
可眼看着都快满三个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能传回来。唉!估计他们兄弟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还请马游击能节哀顺变。”
马超听完这些话后,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脑子里空空荡荡,眼神呆滞,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低三下四,苦苦相求到的,居然会是如此令人心碎的答案。
马超的灵魂并不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而是从三百年后的世界穿越而来的。所以他对于那个二娘以及两位兄长,并没有那种血浓于水般的亲情羁绊。
但刘氏、马强还有马莲三人,却一直都对这次寻亲之旅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可事到如今,他又该如何去向她们解释这一切呢?一想到刘氏流出的伤心泪水,还有兄妹俩脸上的惊愕与失望,他的心便如同刀绞一般疼痛。
这一时代的家人们,都已经成为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他马超本是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可以在外边承受任何委屈与不公,可以在战场上身先士卒、玩命厮杀,可以在病榻之上笑看生死,谈笑风生。
但唯独不愿看到母亲的哭泣,不愿看到同胞兄妹受到委屈,家人就是马超在这一世最宝贵的财富
然而人世间的事情,却总是那样难以预料,命运的齿轮无情转动间便已物是人非。
马超呆呆的伫立原地,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内心茫然不知所措。仿佛看到了刘氏那哀怨的眼神,以及马强和马莲那失望的模样。
“不,事情不可能会这么巧合……一定会有转机,请诸位上官能继续查询我两位兄长的行踪。
每一条细微的线索都不要错过,但凡有一点生存的可能性,都请派人前往探寻一番。”马超近乎祈求的说道。
他的目光急切的在众人脸上扫过,希望能寻找到一丝同情和支持,可看到的却依然是漠然置之的冷遇。
马超再次抱拳行礼,却因为身体失去平衡,一条腿连续跳跃了几下才稳住重心。
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狼狈,又一次引发了韩赞周、张全昌等人的哄堂大笑。他们的笑声在大堂中回荡,刺耳而又无情,仿佛一把把利刃刺入了马超的心脏。
但这笑声也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马超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火焰,顷刻间便填满了整个胸腔。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原本充满祈求的眼神也被愤怒所取代。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脸上原本苦苦哀求的神情,眨眼间就被源源不断的凛冽杀意所掩盖,冷声喝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大堂中炸响,让原本哄笑的众人当即就安静了下来。
袁崇焕察觉到气氛变得肃杀起来,急忙站起身打圆场道:
“如今建奴军队刚刚撤走,国家正值危难之际,还请各位务必谨言慎行,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招来杀身之祸。
马将军,方才龚都司说您的两位兄长,目前也只是暂时失去联络而已,至于他们到底是凶是吉还尚未可知。
您也不必太过悲伤难过,人民军的整休、军需物资的采购,以及您两位兄长下落的查询,日后还需仰仗宣府的诸位将军费心操持。”
袁崇焕用平缓的话语提醒马超要保持冷静,在找到亲人之前不要得罪了这些地头蛇,试图平息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
“是在下失态了,还望诸位官爷海涵。我身上还有伤未愈,不便在此久留,以免叨扰了诸位上官。
就此别过,我回营等待诸位上官的好消息。再会!”
说完,马超就招呼两名警卫员扶着自己离开,不想再与这些人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了。
他拄着双拐,一蹦一跳的移动着身体离去,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