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赏花宴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再加上,一直隐藏在宫里的另一股势力,于暗中推动,吴嬷嬷等人,这才没有防住皇后的暗害。”
看着惠庶妃身子开始摇晃,康熙还是有些不忍,将她扶坐在椅子上,叹息。
“那拉氏,承庆去后,哪怕你报复的对象是皇后,朕也不会治你的罪,只会挡住前朝后宫的压力保下你,甚至,朕会补偿你。
但是,为什么你选了承祜呢?
你说要让皇后同样尝一尝丧子之痛,感受诛心的滋味,但你有没有想过,承祜也是无辜的,他与承庆一样都是被长辈的恩怨牵连,遭受了无妄之灾。”
说到这里的时候,康熙的眼眶已经湿润了,“承庆可怜,难道承祜就不可怜了吗?你与荣嫔的关系并不好,可那一日,她为何要替你拦住皇后的攻击?
若只是为了名声,实在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既保住了未来可能的竞争对手,还可能有毁容的风险。
那拉氏,若换做是你,会为了扬名,拼命保护别人的孩子吗?但若是荣嫔也不这么做,那你将失去两个孩子。”
自皇后之下,东西六宫风气不正,争斗不断,手段频出,康熙不喜,却也无能为力,但是他不想再放任下去,置自己的子嗣于危险之中。
惠庶妃的满心不甘,全化作了悔恨,她将康熙的算计全盘托出,不过是想着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康熙不好过。
可是当一切猜测和误会,全都被说开之后,惠庶妃才发现,她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她爱自己的孩子,这份爱纵使掺杂利益,却做不得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原谅是自己毁了承庆的生路,而刚刚自己好似还毁了另一个孩子的生路。
惠庶妃拉住康熙的手,哭道:“万岁爷,妾身错了,妾身知道错了。妾身自知万死难赎其罪,但是妾身不能死。这孩子,是受了妾身的连累。
宫里活着本就艰难,若是再没了生母护着,他(她)该怎么活啊!若是一个格格,大格格的生母尚且如此,何况是养母。就算是一个阿哥,她们也不会真心对待孩子的。
您方才说的没错,这宫中如荣嫔一般,对别人的孩子都心软的绝不会再有第二个,而荣嫔已有两子,宫里的人不会再让她抚养妾身的孩子的。”
惠庶妃发现,自己没有以为的那样无畏,确实,为了给承庆报仇,她自己不怕死,但是这个孩子要怎么办?
惠庶妃从未想过,为了承庆,便直接舍弃这个孩子。否则当初,就不会为了保胎,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了。
她想着,孩子还有几日就要生了,倘若康熙真的非要自己即刻赴死,宁可不要这个孩子,她便找个间隙声称要早产了。
等太医来了,多得是催产的法子。若是不帮自己,那便是谋害皇嗣,康熙不会有什么事,但太皇太后绝饶不了他。
孩子出生之后,康熙不至于为了给承祜报仇,就非要处死这个孩子。
但是,那之后呢?倘若自己死了,这孩子要怎么办?
“只要您愿意饶过妾身这一次,妾身可以做您手中的刀,听凭您的吩咐。”
“朕是皇帝,谁又敢不听朕的吩咐呢?”
“妾,妾身日后便是藏在宫里的一道影子,为万岁爷看着宫里的阿哥格格们。”
康熙捏住惠庶妃的下巴,道:“你害死了承祜,有前车之鉴,若是握有权力,难道不会借机伤害他们?朕要如何信你。”
惠庶妃听出了康熙话里的松动之意,连忙回答道:“妾身只是通过人手,获知消息,他们的主子是您,自然是要听您的命令才能行动。
若是您还不放心,可以在妾身身边放人,自今日之后,妾可以始终出现在您派来的人的视线中。”
康熙松开手,眼神在惠庶妃的肚子上扫过,提醒道:“那拉氏,别忘了你今日所言,也别忘了,你们母子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惠庶妃听出了康熙话里,虽有威胁之意,但她知道,至少自己的命保住了。
但是在康熙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惠庶妃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万岁爷,您就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喜欢过妾身吗?”
康熙连头都没有回,只丢下一句:“朕不喜欢欺压他人的女子,尤其是仗着帝宠便不顾规矩的女子。”
这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让他想起那位皇阿玛的宠妃,靠着眼泪,便能让皇后退避三舍。
有着皇帝生母撑腰的皇后尚且如此,更遑论宫里其他的妃嫔了,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就是其中一员。
在康熙对自个额娘稀薄的印象中,她始终是郁郁的,即便是笑,也带着化不开的忧愁。康熙不喜欢额娘的柔弱,但对站在额娘对立面的董鄂妃,更是深恶痛绝。
正是年少时那深刻的一幕幕场景,才叫康熙理解太皇太后,并且认同对方的想法:身为帝王,若是有了所谓的真爱,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灾难。
无论是其他人,还是被帝王爱着的那个人。
宫里的人收到万岁爷进了延禧宫的消息,都在观望着,幸灾乐祸有之,恶意诅咒有之,目光深远,谋划着接受皇嗣的亦有之。
只是最后的结果,让很多人失望了。万岁爷离开后,延禧宫依然风平浪静,难道惠庶妃卷入承祜阿哥之死,只是皇后的污蔑,还是万岁爷不忍心处置惠庶妃?
这样的事情也不算稀奇了,毕竟坤宁宫那位,万岁爷可不就是容忍了多次。所以,别说皇嗣在宫里是重中之重,就算再重要,不也要看是跟谁比。
不过也有那理智的人,对如今的无事发生不置可否,打算再等等,等到惠庶妃那拉氏生下皇嗣之后。
没过几日,惠庶妃便发动了。几位庶妃等了又等,可是等不来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便算了,连万岁爷也不见身影。
有那敏锐的,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莫非这是万岁爷释放出来的信号?那日后,她们是不是不必再忍着那拉氏了,更有甚者,那拉氏的孩子她们也不是不能争取一二。
庶妃索绰罗氏盯上了荣嫔,向在场位份最高的吉鼐询问道:“荣嫔姐姐,今日怎么只有咱们几个人?”
索绰罗氏问的委婉,吉鼐便当自己没听懂,道:“按规矩,皇后娘娘是该到场的,只是承祜阿哥刚去,大悲大痛之下病了,起不来身,咱们也不好苛责不是?”
“荣嫔姐姐误会了。”索绰罗氏讪笑道:“妾身只是疑惑,这才有此一问,并非对皇后娘娘不满,更不敢有苛责之意。”况且,她想问的分明是万岁爷,哪里是什么皇后。
“如此,是我误会了。”
“妾身是瞧着此地并无主事的人,害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所以开口询问,并无他意。”
“本宫不想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但,里头,那拉氏在为万岁爷诞育子嗣,你张口闭口就是害怕有个万一的,难免有诅咒之嫌。”
“妾身不是……”
“多事之秋,庶妃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吉鼐淡淡回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索绰罗氏有些下不来台,感受到周围的视线,自觉丢脸,心中便生出了怨恨。看了一眼荣嫔脸上的面纱,不无恶意的想着:毁容了才好呢,最好从此见弃于万岁爷。
等索绰罗氏回到人群里,众人都下意识的离她远了一些,这让本就脸色不好看的索绰罗庶妃,又黑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