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祜本就体弱,太医没有必要再强调这一点,皇后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体弱?体弱到了何种程度?”
“阿哥伤了根基,或许,或许会子嗣艰难。”
皇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子嗣艰难?承祜身体不好,她可以接受,毕竟只是较常人弱一些,而非承瑞那样的病秧子。
但是子嗣艰难,若非再无其他选择,怎么可能会挑一个子嗣艰难,不利于社稷稳定的皇子继承大统?就算万岁爷愿意,朝臣也不会同意的。
皇后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冲上去揪住太医的衣领,“你不是说承祜会好好的吗?你不是说承祜没有大碍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臣万死!臣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只要阿哥按时吃臣开的药,就算没有好转,情况也不会恶化的啊。”
这太医都要哭了,若是承祜阿哥真的在自己手上出了问题,自己和九族都得偿命。万岁爷那里,他一直禀告的可是承祜阿哥无事的啊。
皇后的身子一僵。
是她害了承祜吗?不,不是的,她又不是没有给承祜喝药,一定是因为旁的原因,对,是那拉氏,是她心思歹毒,才害了承祜。
“子嗣艰难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可是阿哥的情况,臣应该如实的告诉万岁爷。”
“其他的你自然要按时说,但子嗣艰难这件事不可以,本宫不想,不想承祜有个万一之后,还要背负这样的名声走。”
太医仍然有些犹豫,皇后见了安抚道:“本宫只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没有别的意思。本宫也知道太医的治疗一直很对症,承祜明显有好转的迹象,只是出了意外。”
“您的意思是?”太医试探的问道。若是能撇清自己的罪责,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能逃过一劫,帮忙保全承祜阿哥的名声也没什么。
“本宫今日在承祜身边揪出一个奸细,只是此事涉及后宫阴司,不好告知大人。”
“臣明白了。”怪不得承祜阿哥的情况会突然变得这么糟糕,原来是被卷进了后宫争斗,他还是别知道这些秘密为好。
......
皇后在昏迷着的承祜身边枯坐着。
郑嬷嬷虽也忧心阿哥的身体,但也知道,越是到了这种时候,皇后就越不能倒下。她上前劝道:“娘娘可要保重自身,阿哥和坤宁宫得靠您撑着。”
“嬷嬷,你们先退下吧,今夜我想一个人陪着承祜。”看到郑嬷嬷想说什么,皇后继续道:“承祜身边有那拉氏的人,雪意知道是谁,能不能审什么,就靠你了。”
郑嬷嬷震惊,皇后的意思是,阿哥出事是被人暗害了?她才入宫没几天,还未接手坤宁宫的所有事,只隐隐察觉到雪意在查什么,没想到竟事关阿哥。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尽早将此事接过来,娘娘身边的都是一群没用的,过了这么久,才查到那拉氏,将阿哥都给耽误了。
郑嬷嬷眼底闪过厉色,发狠道:“娘娘放心吧,奴才会找出证据的。”
“承祜若是真的不在了,即便没有实证,本宫也不会放过那拉氏,定叫她陪葬!哪怕不当这个皇后了。”
“娘娘放心,她既然敢动咱们阿哥,赫舍里氏不会放过她的。”
皇后眼神闪了闪,没想到这个时候,郑嬷嬷还不肯表态保住自己,难道是以为承祜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等屋内只剩下皇后和承祜,她痴痴的看着儿子的脸,早知有这么一天,早知母子缘分这么浅,她该对承祜好一些的。
枯坐到半夜的皇后,眼泪都快要流干了,起身,摇晃着身子来到窗边。
感受着夜风吹过脸颊,似乎连心底灭顶的愧疚和懊悔,都被吹散了。
承祜,别怪额娘,是你我母子无缘,是后宫里的那些贱人逼人太甚,是你阿玛对额娘太过无情。
若有一日,若有一日,你的弟弟能坐上那个位置,额娘一定让他为你追封,让那些害了我们母子的人付出代价。
......
第二日,承祜阿哥不仅没从昏迷中醒来,反而直接被太医判了死刑。没人敢瞒着这一消息,很快,承祜阿哥病危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
而郑嬷嬷那里,自然也毫无收获。她自责的向皇后请罪,“奴才无能,不仅没能找到实证,反叫那宫人趁机自尽了。”
“没有证据,以万岁爷对那拉氏的宠爱,更不会对她如何了。我的承祜,难道就白死了。”
那是他们赫舍里氏的皇子,身份尊贵,怎么能让一个包衣出身的卑贱之人,白白暗害了,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郑嬷嬷心里恨极了。
......
皇后呢喃道:“承祜,你会庇佑额娘的,对吗?”
坤宁宫中,所有奴才的天都塌了,承祜阿哥去了,皇后娘娘又患上了癔症,分明该是紫禁城里最荣耀的地方,怎么就成了冷宫呢?
如果阿哥的死并非意外,或许他们还能逃过一劫,是幕后黑手太过恶毒,不是他们没有保护好、伺候好阿哥,纵然被罚入辛者库,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可惜,太皇太后和万岁爷审问荣嫔和惠庶妃后,再无动静,除了那个一头碰死的宫人之外,谁知道身边是否还藏着一只鬼。
宫人们惴惴不安的度过一夜,想撇清关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二日,最不愿意的事情发生了,坤宁宫上下,除了新进宫的郑嬷嬷都要进慎刑司。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断了!
慎刑司,那绝对是宫里所有奴才的噩梦,只要进去了,基本便没有再出来的可能,即便侥幸不死,也大多残了、废了。
那个地方,就是炼狱,奉行重刑之下才有真话,各种逼供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所以,无论是不是清白的,都畏之如虎。
“凭什么?凭什么抓我,我是伺候皇后娘娘的,阿哥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阿哥的死和我无关啊,我就是一个洒扫的,都没有资格近主子的身。”
“奴婢伺候承祜阿哥向来是尽心竭力啊,阿哥生病那都是皇后娘娘害的,若非她对阿哥过于苛刻,阿哥怎会久病不愈!”
“是啊,那是皇后娘娘,主子苛待自个的孩子,连万岁爷都没办法,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又能如何?”
……
一时间,坤宁宫鸡飞狗跳,几乎所有奴才都面如死灰,做着最后的挣扎,什么规矩、尊卑都不顾了,他们只想活着。
然而,即便再不甘、再怨恨,这些人还是被拖走了。
皇后惨白着脸听着,到了最后,也没有露面。她保不住这些人的,慎刑司大摇大摆的将坤宁宫的人全部带走,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面,显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皇后害怕,这是太皇太后查出了什么,所以才这般不留情。
最后,偌大的坤宁宫就只剩下了皇后与郑嬷嬷两个人,安静的渗人。坤宁宫外还不时的传来甲胄的碰撞声,这是奉命来保护皇后的侍卫,即便更像是看管。
好在,太皇太后并不打算直接饿死皇后,虽然坤宁宫被围了,但是会有专人来送饭。郑嬷嬷叹了一口气,提起食盒走进皇后的寝殿。
娘娘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无论郑嬷嬷如何敲门、呼喊,皇后就是不理会。如果不是里头偶尔会传来皇后模糊的说话声,郑嬷嬷都要以为,皇后寻短见了。
郑嬷嬷硬着头皮,在昏暗的光线中寻找皇后的身影,嘴上还劝慰道:“娘娘,您多少吃一点东西,毕竟还未至山穷水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