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能怎么办,自然要给她这个面子。
太皇太后思虑片刻,而后道:“不若,便叫赛音察浑吧。”
太皇太后为这孩子取这个名字,一来是为了督促康熙谨记喀尔喀草原之大事,二来也希望这个曾孙子可以像土谢图赛音汗察浑多尔济一样强壮。
“赛音察浑?这个名字好。”皇太后觉得太皇太后取得这个名字好极了。她素来心软,也只盼着孩子们健康平安,其他的,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趁着气氛正好,太皇太后开口提醒道:“那今日便将赛音察浑抱去寿康宫吧。”
看着皇上陡然冷下来的脸色,皇太后无奈,皇额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透呢?她没有发现,在皇后撺掇皇额娘的时候,皇上在一旁就已经很不高兴了吗?
自己几次打断,就是为了阻止皇额娘将这话说出来,结果,皇额娘又自己将话题拐了回来。只是皇太后也明白,这是皇额娘在为自己筹谋,她哪里还能生得出埋怨。
不过,就算康熙再不情愿,太皇太后的话,他都不好拒绝,哪怕只是为了孝道。况且,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此刻反悔,恐会触怒太皇太后,又迁怒吉鼐。
但是,现在就让太皇太后将孩子抱走,吉鼐醒后,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正在康熙左右为难之际,皇太后开口解围道:“刚出生的孩子哪里经得起颠簸,现在还是冬日,万一冻到赛音察浑就不好了,到时候,心疼的还是皇额娘。”
太皇太后自然清楚这些,但是她害怕康熙反悔,只想着尽快将此事定下,否则,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太皇太后又不是真的蠢人,经皇太后这一打岔提醒,她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看向康熙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太皇太后到底不想和自己这个有主意的孙儿彻底撕破脸,退一步道:“是哀家高兴的昏了头了。”
也是,自己何必这么着急,皇上和马佳氏都已经答应下来了,自己紧逼着,只会让他们反感。若是真的反悔了,自己再出手不迟。
一旁的皇后瞧着,总觉得太皇太后和万岁爷的反应不对劲,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到最后,皇后才隐隐明白过来,合着这些人早就决定好了赛音察浑的去处,自己身为皇后,后宫之主,也是孩子的嫡母,却丝毫不知情。
回想起方才自己明里暗里的挑拨、撺掇,只觉得上蹿下跳的自己像是一个笑话,若是早知道,自己何必费心开口,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惹来一身骚。
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离开后,皇后就察觉康熙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冰冷的目光,皇后身子一颤,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的康熙。
不知不觉中,康熙身上的气势愈发的逼人,早已不是皇后初见的那个,少年天子。
皇后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是不是行事太过无所顾忌了,想想,康熙到底是皇帝,倘若自己真的触及到了对方的底线,只怕那些所谓的依仗根本不堪一击。
“朕似乎记得,并未解除皇后的禁足。”
正准备说些好话服软的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康熙。
原本,因为承祜生病,康熙常去坤宁宫探望,虽然并未明说,但是禁足一事已是名存实亡,毕竟禁足禁的可不只是皇后外出。
结果,现在康熙这句话,可不就是在打皇后的脸,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一众庶妃和奴才的面。
皇后面上火辣辣的,心中又气又怨,她自然清楚康熙这是借题发挥,因为方才自己多嘴,想叫太皇太后抚养马佳氏的孩子。
哪怕即便没有皇后,此事也会落实,这是迁怒,更是康熙不满皇后的小心思。
皇后克制着几欲落泪的冲动,欠了欠身子,道:“是臣妾的过错,误会了万岁爷的意思,臣妾这就回坤宁宫。”
说完转身就走,不想再留下被人看了笑话。
等出了钟粹宫,皇后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帕子捂住脸,匆匆的赶回坤宁宫,直到大殿内只有自己一人,皇后才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有时候,皇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割裂。
一时变得疯狂,心中只有怨恨和冷漠,所有人,包括万岁爷和承祜,都只是自己满足野心的棋子,做事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一时又变得软弱,后悔之前做的一切,奢望回到从前,回到自己还没有和康熙决裂的时候,回到一切还能挽回的时候。
欲望和情感交替,一时西风压倒东风,一时东风又压倒西风,让深陷旋涡中心的皇后痛苦不堪。
这时候,皇后终于慌了。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但那个时候皇后只顾着发泄情绪,也怕被人察觉到自己的病症,以此重提废后一事。
是的,皇后觉得自己病了,像是得了癔症。但是有得了癔症的皇后吗?
皇后怕极了,更惊觉,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大事的。
只是现在的自己除了空有皇后的尊位,和膝下的一个皇子,什么也没有,这样的自己哪里有能力拉拢一个医术出众的太医?
癔症这样的毛病,可不是小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想着过段时间便是除夕,就算万岁爷对自己再不满,只要没有废后,就不会一直拘着自己,到时候可以找机会和家里人见面,向他们寻求帮助。
想到这里,皇后忍不住头疼。之前自己行事荒唐,连累了玛法,虽然那时玛法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但终究是自己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况且,玛法去世之后,自己不听家中劝阻,一意孤行的对承庆下手,结果,即便皇后无法再与宫外互通消息,却也知道,赫舍里家最近过得水深火热的。
不过,好在自己还有承祜,只要有这个孩子在,赫舍里家与自己就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
不管坤宁宫中,皇后是何心思,钟粹宫里却是一派温馨。
生产之后,吉鼐便疲惫的睡去。即便太医说了,吉鼐并无大碍,只是太累了,康熙依旧放不下心。
回了乾清宫后,一个时辰过去,也没看完几份奏折。最后干脆将奏折全都搬了过来,一边守着吉鼐,一边忙公事。
或许是因为吉鼐就在身边,这一次康熙的效率很高。
而承瑞也担心自己的额娘,听不进去旁人的劝阻,不肯去休息,非要守在额娘和弟弟的身边。
就连康熙亲自来劝都没用,承瑞不说话,就只是沉默的看着阿玛搬来的桌子,以及桌上那一堆堆的奏折。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康熙没法子,狠狠的撸了一把承瑞的脑袋,让人搬来一张贵妃榻,让承瑞待在上头,无视承瑞不满的小眼神,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开玩笑,承瑞的小身板可是脆弱的很,受不住累的,现在还不知道吉鼐会什么时候醒,让承瑞一直站着,或是坐着,万一累到了,等吉鼐醒过来,自己就得遭殃。
等吉鼐悠悠转醒,就看见小小的坐月子的厢房里,变得十分拥挤,屏风直接被撤走了,一张书桌,一张贵妃榻,将床前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吉鼐觉得好笑,“这是干什么呢?”
听到声音的承瑞十分惊喜,翻身就从软榻上下来,往床边跑,只是他的小短腿倒腾的再快,也快不过康熙。
等承瑞到了床边上的时候,就见自家阿玛已经握住了额娘的手,在那嘘寒问暖。而自己的小小身板,被阿玛的身躯挡了个结结实实,根本看不见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