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两句?”
陆鸣轻蔑一笑,“后两句错在颠倒因果,不辨是非。”
他毫不客气,怒斥匈奴使者的时候还顺带看了眼狄山。
狄山此时已经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心中不断为自己辩解着,
“我只是个文人,不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武夫,惧怕野兽一样的匈奴人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回过神来后,他怒视陆鸣,“还请富民侯详细说来,要是没有凭据,恐怕徒惹外邦使者耻笑。”
嚯,陆鸣没想到自己在西汉也能听到类似友邦惊诧论的论调,
这些软骨头真是一脉相承。
“先说孝文皇帝时期,狄博士说是因为先帝想要动武才导致匈奴南下,边地饱受刀兵之苦,
匈奴人不记载历史,狄博士也没看过么?”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不了解情况也不去调查一下,站在这信口开河。”
“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侵犯萧关等地,杀我大汉都尉,劫掠百姓和牲畜,匈奴的骑兵都快到甘泉宫了,
他们不南下,先帝会出兵么,难道反抗敌人劫掠也是错么?”
陆鸣恶狠狠地看着狄山,狗东西,反抗侵略什么时候也成罪过了,
汉文帝就该看着边地百姓被抢劫呗。
“此后四年中,匈奴人屡次南下劫掠,云中郡、辽东郡连同代郡等地深受其害,这之后才是商议和亲。”
“等军臣继位四年后,再次主动断绝和亲,派兵攻击上郡和云中郡,烧杀抢掠,这些你都看不到么?”
陆鸣转头看向匈奴使者,“你们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是么,我大汉帮你们记着呢。”
“是你们匈奴违反约定在先,我们孝文皇帝才会准备出兵,不要以为过去了几十年就没人记得。”
“太史令,富民侯说的属实么?”
事情的年代稍微有些远,刘彻也没详细了解过各种事件的时间顺序,没仔细想过因果关系。
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父皇经常要给匈奴人送大量的礼物,还要派女人嫁过去,匈奴人在他继位后也不断来勒索礼物。
这种屈辱是他反击匈奴的强大动力。
太史令司马谈起身道:“回禀陛下,富民侯所言句句属实。”
他没想到陆鸣竟然对几十年前的事情都如此清楚,他作为史官,都是在陆鸣提到那些事情后,才根据记载理清了一些头绪。
司马迁此时惊讶地看向陆鸣,难道这就是编年体史书的缺点导致的问题么,
他还记得陆鸣说过的内容,编年体史书难以记述跨越多年的历史事件,更难以对事件的原因和影响进行深入分析。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惭愧。
司马谈拱手道:“陛下,臣对于史学之道有所欠缺,还请富民侯以后不吝赐教。”
说着,他郑重地对着陆鸣行了一礼。
陆鸣回礼道:“太史令客气了。”
刘彻心中偷笑,陆鸣说话的依据,大概率就是你儿子写的史书,你还在这谢他,
可惜朕不能告诉你真相,谢就谢吧,也不是外人。
狄山脸色不太好看,他只是知道这些事情,哪知道里面这么多的原因,当初看得时候也没人提醒他啊。
他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鸣继续道:“到了孝景皇帝时期,你们匈奴老实了么,
没有,只是南下的规模变小了而已。”
往前走了两步,陆鸣狠狠盯着匈奴使者的眼睛,
“记住,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匈奴主动南下劫掠,我大汉被迫反击的,
就你们那个除了牛羊外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还不值得我们大汉劳师动众地主动征讨。“”
匈奴使者被陆鸣的气势压迫,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回过神后恼羞成怒,想要上前对峙,脚下却不动地方。
陆鸣给他一个白眼,讥讽道:“你这样的,我让你一只手还能打你十个。”
“狄山博士,匈奴是蛮夷,他们那样说很正常,你呢?”
“哪天我去你家里拿走你的钱财,你要是敢反抗,我就打你一顿,为了和平相处,以后你每年都给我一定的钱财买平安如何?”
陆鸣本来还想说抢走他的女儿当小妾,但想到这个场合这么说不够雅量,就是说也应该对匈奴使者说,
那样才能彰显他的气度。
“我…我…”
狄山脸色很难看,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回过身,陆鸣施礼道:“陛下,臣说完了。”
“好。”
刘彻很满意,让陆鸣回去就坐。
“狄山博士,富民侯的话你听清楚了么。”
“臣,臣以为无论以前如何,眼下大汉边地百姓的困苦是最重要的,和亲后能免于再次打仗,互通关市也能让百姓富足起来。”
回过神,狄山把边地百姓成了最大的倚仗。
“狄博士怎么能确保和亲之后,匈奴就不再南下呢?”
孝文皇帝时的例子就在那,刘彻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
匈奴人的盟约有什么用,还不是想撕毁就撕毁。
“大汉皇帝,我们匈奴部落众多,有时会有些部落不听单于的命令,擅自袭击大汉,
以后我们会严格管束。”
匈奴使者再次开口,“如果这次我不能带回让各个部落满意的消息,大单于就算想命令他们不许南下,恐怕也管不住。”
极限施压?
陆鸣觉得有些熟悉,果然强盗们的思维是共通的,但凡可以不讲理的时候,他们都不会讲一点道理,
如果哪天他们开始讲道理了,一定也是逼不得已。
刚才这句话恐怕就是在讲道理了,
要是换到十几二十年前,匈奴人恐怕只会丢下一句“你不给我们就南下自己来拿”,
刚才的话算是在给大汉君臣讲解匈奴的现状,
为了能度过这个冬天,那些活不下去的部落一定会南下劫掠,
大单于也管不住一群想要为了活着而拼命的人。
“你们大单于这是要让朕花钱买个平安啊。”
刘彻冷哼一声,匈奴人的嘴脸他早就见识过了,
以匈奴人的脾气,这还算不上赤裸裸的威胁,
蛮夷就是蛮夷,理不直气也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