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随着一个又一个的世家子从高台上倒飞而出,沈星乔不住地啧啧两声,而后与韩炜低声调侃道,
“嘿呀,还是咱们李瑭亲卫厉害,三十多人到现下没剩几个了,方才他们一个个都牛气冲天的模样,看来只是嘴皮子厉害……”
“你看你看,那不是刘东山嘛,方才他最牛气了,现在倒是左眼肿一块,嘴角青一块的,撅着个屁股在那里抽气……哈哈哈……”
闻言,韩炜暗觉愕然,然后不停地点着头,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家将军这副样子真是……贱贱的……还有点嘶,流里流气……
姑娘她知道吗……若是知道了,可会大跌眼镜,又或是匪夷所思?
很快,沈星乔这头刚说完话,那头李瑭便拎着最后一个人的后脖领子扔到了台下,扬起一阵灰尘。
他微喘着气拍了拍手掌,扬声问着,“诸位感觉如何?身子可觉得无比舒畅?可还有不服气的?”
话落,台下那些世家子便忍不住咬牙切齿又窃窃私语,看着颇有些干又干不掉,打又打不过而十二分委屈的味道。
见状,李瑭直接嫌弃道,“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与我家将军对决,真是天大笑话!”正想继续说下去时,韩炜的低骂打断了他,“将军还在呢,你收敛些……”
他向左侧头过去,便见自家将军向这边走来,脸上的神色遗留些许尴尬,他嘿嘿地直笑,双手不知道如何摆放,干脆都往头上挠。
沈星乔握拳咳了一声,而后伸手欲要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对方的手摆放的位置不十分恰当,
她竟有些无从下手,于是收手背在身后直言,“方才相当精彩,辛苦李亲卫大施拳脚。”
李瑭把手放下,双手向她直摆,“不辛苦不辛苦,将军……接下来是?”
沈星乔目光移动,从他身上转移到台下众人身上,正色说道,“自是辛苦的,你暂时休息,余下之事我与韩炜亲卫来便好。”
见她神色肃然,李瑭正经地弯腰敬了军礼,“是,遵将军之令。”话落由韩炜的指引站到她身后。
台下呜呼哀哉的不少,攀肩搭背的亦不少,害怕的大有人在,不服气的依旧三五成群。
这些一百几十个权贵士族子弟,是中军营的刺头,还是中军营其余荫庇子弟的领头,更是中军营这股歪风邪气的大头。
方才双方初次接触,以武会武,按常理而言,应该大为爽快才是,但看他们现下一个二个的表情,那不服与不爽就差没有告诉自己了。
当然了,她自然知道不是那般容易就能够收服他们,否则在她之前,那些将军又怎会拿他们没有法子呢,不过是仗势压人罢了。
她轻笑着将李瑭的话重复一次,“方才感觉如何,可觉得身子舒畅无比,可还有不服气的?”语气非常和善,状态相当放松,如同一次日常对话。
她扫视了一眼,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俱是交头接耳的耳语之音,碎屑而快速的,听着像是在念经。
台下,刘东山伸出食指轻轻摸了一下嘴角,下一瞬便像被针扎一样弹了起来,少顷才口齿不清地吐露心中怨言,
“那什么亲卫,用的全是杀招,哪里是以武会武……想让小爷服气,还早着!哼……”
哼的一声又不慎扯到了嘴角,他扭着嘴减少疼痛,可那湿润的眼泪还是从眼睛的两侧眼角闷了出来,沾得眼睑毛也黏连了。
白面小生何子牛却比他好上许多,脸上并未受伤,只是沾了地上的土尘泥灰,但那脸庞却依旧比在场众人要白净得多。
他耸了耸被打伤的右肩,而后平静驳斥,“人家本就是沙场之人,身怀杀招才属正常,
否则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如何保家卫国守卫北境,又如何有你我在肃阳之安宁?我们功夫不到家,焉是别人之过错?”
刘东山对他的话语有些不满,扭着嘴继续说,“何子牛,汝所言是何等意思,可别忘了!
现下我们才是一派,安北将军他可是来治理我们的,安能长他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的话得到了诸多人的赞成,于是众人开始对何子牛一顿指责。
何子牛见状也哼了一声,侧头过去不看他们,“我乃是实话实说,若是刘兄与诸位听不下去,躲远些便是……”
少顷,沈星乔忽然一个反问停止了众人的交头接耳,“不服气?可你们方才全输了。”语气里带着一些可惜、嫌弃,还有愤怒。
接着抛出几个问题,“你们可知若北境军全然如你这般,会如何?又可知没了边军防卫,大齐社稷如何,江山如何,百姓又会如何?”
话落握了握腰间长剑,嗤笑一声,“也是,你们生来富贵,安知边境真实情况?
你们从不曾见过边境沙场之凶险,无须终日提心吊胆北狄人几时会侵犯;更从不曾见过碗口大的刀口,也无须惶惶面对北狄人的利刀快马。”
越说越激昂,她忍不住从台上走下来,执剑来回在众人之间,严声厉色大喝道,
“本将告诉你们,这些本将经历过,李瑭韩炜两位亲卫经历过,北境的其余将士们更是经历过,
有人抱着断腿流血,有人刚上战场便没命,有人肠子断裂尚在坚持,这些你们见过吗,没有!
因为北境的将士不会让你们看见这些,你们这副模样,如何对得住在边境的将士与百姓?”
地上的世家子或坐着,或瘫着,又或站姿难看,又或动作轻浮,她凝眸竖眉严喝一声,“全部给本将站起来,站直!”
话落,众人被吓了一跳,俱是颤颤巍巍地相互站了起来,脸上的不服也收敛了几许,效果初步达到一点。
她索性走回高台,良久才看着站得弯七扭八的队伍嫌弃斥责,
“看看你们现下这副模样,点卯便怨天载地,集合就如要了命,一个懒散自然,两个懈怠成性,如此模样还有脸面不服?”
她话语刚落,何子牛便从队伍里站出来,“禀将军,方才与李亲卫一战,又听将军一言,属下只觉羞愧难当,更是心悦诚服,过往种种,请将军责罚!”
言罢单膝跪下,敬了一个隆重的军礼,有他带头,很快三三两两的人也单膝下跪,表言心悦诚服,大喊将军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