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瑞晓却摇头:“或许因为经常出国,我更倾向于放养式教育。孩子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多管无益。”
简厌想到“无情”,忽然说:“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小慕小时候是不是遭受过一次绑架?当时你同绑架犯说的话很无情,都被他听见了。”
“我觉得这不像你的作风。猜你当时可能是为了让绑架犯放松警惕才那么说,毕竟之后警察就赶到。”
佟瑞晓却异常平静的否认了她为他想出的理由:“并不是。”
简厌惊讶了。
难道佟怀慕说的都是真的?
她有些恍惚。
就听见男人启唇,说出一句她始料未及的原因:“他听见很正常,因为那所谓的绑架是他一手策划的。”
“我当时正在谈一个重要项目,不想跟他玩这种游戏浪费时间,于是挂了电话。”
简厌瞠目结舌,几乎无法思考。
怎么会这样?
竟然是小慕自己策划的?
不由自主地问:“警察也是他叫的?”
“嗯,我没管。看样子这件事他只跟你说了一半?”
佟瑞晓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推了一下无边眼镜,遮挡了一瞬间的神情,剑眉星目格外斯文,又有些压抑:
“我能容忍别的错误,可不能接受他竟然顽皮到做出雇佣人假绑架自己的这种事。性质极其恶劣!我当时很生气,只是忙到没来及罚他。”
简厌一瞬间明白了这两人之间的误会。
她皱紧眉头:“有没有可能,他不是顽皮,而是想试探你对他的爱?”
“什么?”
佟瑞晓怔住,随后平静地否定。
“我对于你的猜测抱着怀疑态度。”
“小慕的性格……他跟我一向不亲近,更不会花心思在这种事上。而且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试探这个,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他说了自己的看法。
简厌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佟瑞晓,你真的了解小慕?你认为他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好的一面,上进、专注、意志坚定,决定一件事就必然完成;不好的一面,叛逆,性格顽劣、不服管教,不沉稳。”
“你说的这些都是很浅的东西,而且在你心里他的缺点大于优点。”
简厌毫不留情指出。
佟瑞晓不说话了,脸上有苦涩。她总能猜到自己部的想法,他在她面前几乎透明。
“我很早之前就向你证明过,小慕他爱你、尊敬你,但你评价他时仍然用了‘不服管教’这样糟糕的词。”
“爱?尊敬?”
佟瑞晓回想起那次在书房两人大吵一架的场面,顿时气笑了:“他的拳头都要打在我脸上,我评价他不服管教已经是很给面子!一言不合跟自己的父亲动手,你说他心里有尊敬?”
“小简,我知道你想缓和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但你没必要这样戏弄我。”
他抿紧嘴唇,表情不好。
简厌一噎,孩子打父母这个事确实……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在佟怀慕心里,这个父亲是在他母亲死前未到的恶人,是厌恶他出生、不在乎他生命的冷漠者。
几乎说得上恨。
“可能他对你不满已经很久了,”她认真地讲出自己的想法,“由爱生恨。”
“小慕曾说过,他在十二岁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他的出生是因为母亲的算计。”
佟瑞晓几乎一瞬间变了脸色:“他怎么知道的!”
“他母亲亲口告诉他一切,并说他是你毕生难以抹去的污点。因而他一直认为你不把他当自己的孩子,而是当成厌恶的累赘。”
“怎么可能,哪有这种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他几乎不可置信。
低声自语,脸色越来越差。
“他是无辜的,我怎么会因为十多年前的事牵连厌恶他?”
“这么多年相处,我一直把他当孩子,没有过一点这种想法。”
她的话让他如遭雷劈,感到慌乱无措。
因为他惊恐发现,按照她的说法去推,一切都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少年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莫名其妙的怨恨憎恶和有时无法言语的亲近就都能解释的通。
枉他自诩聪明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想过这一面!
小慕竟然早在几年前就知道这一切……
本来没什么,可在孩子眼中可能是天大的事。
“他安排那个绑架事件,正是因为当时不相信他母亲说的话,想要用这种方式检测你的感情,却没想到你的态度冷漠至极。”
“他认为你不爱他,因为你展现出来的就是冷漠厌烦。”
佟瑞晓盯着她,嘴唇都白了。
呼吸都不稳:“我没想到是这样……”
简厌:“一件事本来就有许多面,每个人看到的不同。你不能料到他是想试探你的爱,正如他不知道你早就看破他是自己绑架自己。”
“你们两个彼此误会,又因为都不善于表达而使误会越来越深。”
在他白着一张脸怔然时,她忽然话锋一转。
“你指出小慕那么多性格优缺点,但其实你没有抓住最本质的特征,那是你们两个的共同点——内敛。”
佟瑞晓不由自主蹙起眉头,长睫下眸色沉沉莫辨。
内敛。
这样一个含蓄又精准的词。
简厌说:“你们能相互误会这么久,是因为向内收的性格。尤其是你,极少将情绪外放,你生气和不生气很多时候连我都分辨不出。”
“总是一个人将坏情绪反复咀嚼,能总结出什么东西来?难道不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我之前对小慕讲过,爱需要说出口,不然对方不知道。”
”在这里也想对你说同样的话。”
她站起来,按住他的手:“任何事情你不说别人都不知道,等到别人察觉了,那时你的情绪已经糟糕透顶。”
“尝试改变或许会好很多。”
“你和小慕的事情我就点到这里,至于下一步怎么做看你自己,”她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毕竟我是我,不能替代你。”
缓了许久,佟瑞晓缓而重地点头。
两人在房间的谈话到深夜,没有注意到虚掩着的房门外有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