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完毕,各队人马散场休息,明早9点结训演练一完,就可以乘大巴回家。
安然回到【502】,房间里只有他自己。这是军训期间第一次比陆千川先回宿舍,也是最后一次。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安然竟然有些许落寞。
照例先洗了个澡,陆千川没有回来。
整理了明天要带走的行李,陆千川还是没有回来。
去阳台透了会儿气,陆千川依旧没有回来。
躺床上刷了会儿手机,陆千川特喵的仍然没有回来。
心头莫名烦躁,算了,关灯,睡觉!
灯刚关,不到3秒,安然侧躺在被窝里,背对房门,就听到有人走上台阶的脚步声。那脚步不可能是肖百万,因为肖百万懒懒散散,脚步声不可能是这种好听的调调。
好听?安然发现自己又用错词儿了。
房门被推开,安然假装睡着,隐约知道陆千川进了卧室,把什么东西丢在床上,然后没了动静。
不知过多久,安然的背后传来陆千川的独有气息。陆千川浅坐到安然的床沿,再次没了动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安然的第六感察觉到陆千川的手越过他的身体,支撑在床铺的另一边,然后轻轻俯下身子,把安然罩在自己的怀里。
陆千川的身子压得越来越低,安然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安然不知道对方想干嘛,他只知道对方即将贴到自己身上。
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一股酒味儿灌入安然的鼻腔,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陆千川说过的一句话:“你理解错了,和高度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指如果我喝醉了,你会有危险。”(第019章)
安然猛地一心悸,直挺挺坐了起来。由于速度太快,力道太大,他脑袋往上,陆千川脑袋往下,俩额头“磅”地撞在了一起,疼得安然差点叫出声来。
安然按亮卧室灯光,陆千川站了起来,正一边揉搓额头一边朝他傻笑。
“你想干嘛?”安然直接质问。
“我,我,我就知道,知道你在装,装,装睡觉~”陆千川的语调和表情不搭嘎,说话不利索,一开口就涌出巨浓的酒味儿。
“你喝醉了。”安然蔑视着。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陆千川一口否认,即便他否认的时候身子左右摇晃,人都快站不稳。
“喝醉酒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安然如实阐述。
“我,我真没醉!”面红耳赤目光无法聚焦的陆千川还在反驳,“不信,我给你背个圆周率。”
还不等安然拒绝,这厮就麻溜开口:“3.141..你看我背得对不对。(他一口气背了20多位数)”
安然没回答,他犯不着和酒疯子瞎掰扯。
但酒疯子想和他掰扯掰扯。陆千川忽然间又双手支撑在床,前挺身子,伸长脑袋几乎和安然脸贴脸,笑曰:“其实啊,我从小数点后第15位开始就瞎背了,因为你数学不好,根本不知道。”
被说中的安然:“.…..”
酒疯子的眼神游离:“表演完,那群教官非把我叫上吃夜宵,我的确多多少少喝了点儿,但脑子清醒着呢,没醉。”
鬼才信你没醉!
安然翻了个白眼。
酒疯子无视他的白眼,歪着脑袋端详安然的脸,口吻愈发妖媚:“我夜宵吃到一半就找借口跑回来了。安然,你知不知道我赶回来是为了谁?”
安然不想回答。
酒疯子自问自答:“为了你,安然。”
安然心头暗想:糟糕,喝酒误事儿。
酒疯子急不可耐,一分钟都不能忍受,语速变得急促:“我怕回来晚,你,你就睡着了。我,我为让你看我的宝贝。”他眼里也充满了即将得偿所愿的邪光。
安然汗毛直立,心想今晚一劫怕是过不去了。
酒疯子咧嘴坏笑,虎牙尖锐,他双手撑床更近几分,凑到安然耳边:“你一定会喜欢。”
一分钟后,陆千川的宝贝亮相在安然眼前。
安然一脸茫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千川的手上抱着两块镶框证书,一块是他今晚荣获汇演一等奖的证书。另一块......安然看错了,不是证书,而是裱起来的一堆乱糟糟签名。
“这鬼画符是嘛玩意儿?”安然不认识。
“鬼画符!你动不动欣赏,这是签名,真货!营区老板奖励给我的!我最喜欢的摇滚乐队签名!”陆千川对牛弹琴科普。
那头牛眼睛眨巴两下,就差没对陆千川“哞”一声了,表示完全听不懂。
陆千川对着裱框呵了口气,珍惜地擦拭起来。
就这……就这?就这!你特喵的就给我看这个?
安然的心境在庆幸之余,微妙地崩塌了。
——剧透小剧场——
在另一条被废弃的世界线里,整整二十年后,
西北戈壁风沙万里,
沧桑千年,诗人在这里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词人在这里吟唱【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而今,那年的少年扎根于此,有人在他的梦境深处,而他又在梦里人的心底。
……
“每年大雁南飞的时候,就会有一位挚友来看我。但其实,他不是我的挚友。我很喜欢他,但我始终都没让他知道。我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骗了他十七年,也骗了自己十七年。我扎根在了这里,我每年都在等他,直到有朝一日,他不会再来。”
……
“可能因为打小就只身一人,我很早就懂得应该如何保护自己,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梦想什么的,实不实现也就没有关系,我可以把它踩在脚下。只要我不被任何人需要,就不会需要任何人。只要我拒绝别人,就不会被别人拒绝。然而,我还是躲不过了那个我无法拒绝的人。”
……
“如果,但是没有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也许我会放弃我的理想,选择另一个可能。即使那条路也只是荒漠,什么也没有。但我至少不需要再每天仰起头,迎着风沙,计算着大雁还有多久,才会南归。”
……
“我知道他知道。我也知道我可以改变,至少十七年前我有的是机会去改变。但我已经不想了。我接受了我只能接受的现实,他选择了他想要选择的道路。北上的我、南归的雁会年复一年地告诉他,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才是最好的。就和这片戈壁每年告诉我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