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好脚步缓慢的走在医院走廊上,拧着眉心,因为痛经一直困扰着她,每次来月经整个人都很不好。
迎面走来的那个女人,她挺着肚子,嘉好和她目光接触,嘉好停下脚步,她也在原地站住。
“嘉好。”
女人先跟她打了招呼,笑着,但笑容有些尴尬撄。
嘉好朝她走近了,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唇角微微扬起,“好久不见,你都……结婚了?”
“是啊,结婚了。”
雪儿双手放在腹部上,低着头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嘉好,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来坐坐吧,我丈夫人挺好的。”
嘉好只是笑,没有吭声偿。
嘉好豁达的表情,雪儿闪烁的眼神,气氛胶着在这一刻,雪儿想再说点什么,几欲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嘉好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她的腹部,看她这个月份,应该是快要生了,想想,时间过得真快。
雪儿一身宽松的孕妇裙,身形已经变得笨重,但即便如此,嘉好也是羡慕的。
嘉好看了看时间,对她说,“我得走了。”
雪儿赶紧叫住她,在嘉好停下脚步的时候,雪儿赶紧追上去,“嘉好,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见嘉好不回答,她又问,“我们还可以一起逛街,看电影,一起出去旅行,以前怎么样,以后,我们还怎么样,好不好?”
嘉好笑了,然后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雪儿眼睛一下红了,“嘉好……”
“我有丈夫,有家人,姐姐和哥哥都有小孩,平时挺忙的。”
嘉好说完,最后看着她笑笑,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雪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抬起双手捂着脸,痛哭出来,“对不起,嘉好,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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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好站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心情比较低落。
她想过许多种和雪儿再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想过,再见时,她已经快要当妈妈了。
嘉好真的很羡慕她。
雪儿有意要和她和好,嘉好却没这个心思。
当初雪儿在燕回面前出言伤她是一回事,还有一方面,嘉好在自己不能怀孕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非常敏感的,琳琅和大姐生小孩时,她高兴归高兴,只要一想到自己不能像她们那样做一个普通的能当妈妈的女人,心里就难受。
顾佑礼的电话这个时候打来,嘉好还没开口问他回家了吗,他就在那头说,“爸中风住院了。”
嘉好一愣,“哪家医院啊?……哦我就在这儿呢……你告诉我你们在哪一栋,我马上过来。”
嘉好挂了电话,一路小跑着往神经内科去了。
赶到急诊室外的时候,顾汉祥刚好被推出来,医生说已经没有危险了。嘉好没来得及问佑礼是怎么回事,佑礼也没有机会给她解释,跟卓可妍一起,还有几个医生,一起将他父亲送进了病房。
顾汉祥被送进了特护病房,此时还昏迷不醒。
医生在那头和佑礼他们商量治疗方案的时候,嘉好就守在病床前,拿温水给公公湿润嘴唇。
看着佑礼的父亲,嘉好想起自己的爸爸。
小时候爸爸最疼的就是她了,妈妈走得早,爸爸一个人要照顾家里的小孩。大姐年龄大些,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是二哥,嘉好,阿行,他们年幼,妈妈不在,全都是爸爸一手一脚亲力亲为照料他们。
后来爸爸的生意出现了经济危机,压力太大,自杀了,嘉好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那年程家出了太多事,她和二哥在香港被坏人伤害,爸爸也是在那一年离开的,现在想想,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嘉好想要好好照顾公公,就像照顾自己的父亲。
正在跟医生谈话的卓可妍不经意的转头想看看床上躺着的丈夫,于是,她看到了嘉好的一举一动,那一刻,要说一点都不为所动,是假的。
晚上嘉好和顾佑礼一起回去,是嘉好开的车。
顾佑礼坐在副驾上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嘉好看了他好几眼,他完全没反应,嘉好腾出一只手去推了他两下,“你在想什么?”
顾佑礼转过头来,望着她一笑,“没有,就是觉得,这下琳琅跟咱们家关系可就真的僵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计较呢?”
“这话你在我跟前说得通,可你去我妈那儿随便怎么说,都说不通。”
佑礼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个琳琅,怎么把事情处理成这样……”
“好了,你折腾了一天还不嫌累吗?”
“嗯,不说了不说了。”
顾佑礼靠在皮垫子上闭目养神,一边对嘉好说,“回去给为夫做个宵夜,好好犒劳一下为夫。”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十点了。
嘉好给佑礼做宵夜的时候佑礼就去洗澡,等他洗完了出来,一碗香气四溢的番茄鸡蛋面已经摆在流理台上了。
顾佑礼就穿了一条四角裤,拿起筷子往凳子上一坐,一边挑面一边叫嘉好,“媳妇儿,没给我加辣椒么?”
嘉好从那边走过来,戳他的后背,“你身上都长疙瘩了,上火吃什么辣椒啊!”
“呵呵。”
男人一只手搂着嘉好的腰,一只手拿筷子吃面,他问嘉好,“要不要跟老公一起吃?”
嘉好摇头,“吃不下了。”
见佑礼是真饿了,嘉好叫他吃慢点,一边去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
她坐在佑礼侧边,她说,“今天去医院看了妇科,医生说我经期紊乱。”
佑礼抬起头,眨眨眼,他不太懂这个,“严重吗?”
嘉好瘪嘴,低垂着眼睛,睫毛闪了一下又一下,“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比不能生孩子更严重的了。”
佑礼心里疼了一下,缓缓搁下筷子,“别这样,你怎么跟我妈一样了,能不能生孩子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知道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小孩。”
“哦。”嘉好点点头。
片刻后,她抬眼瞧着佑礼,“我在医院看见雪儿了,就是以前跟我最好的那个朋友。”
佑礼继续吃面,不太以为然,“崩搭理她,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她结婚了,她是去产检的。”
“嗯。”
“不过我就奇怪,她怎么一个人去产检呢,肚子那么大,看着都要生了,还跟我说她丈夫人挺好的……”
嘉好一个人撑着下巴碎碎念,佑礼在一旁笑,“你还挺担心她的。”
“也没有担心,就是觉得,一个人大着肚子去医院产检,挺孤单的。”
“那以后你要是怀孕,每次产检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嘉好听完笑着捏他的耳朵,“你太烦人了,明知道我没这个机会。”
佑礼将她坐的凳子拉过去一点,双手放在她的凳子上,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怀不了也没关系,反正,我给你当儿子也行。”
“哈哈。”
嘉好双手扯住他英俊的脸,笑道,“真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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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创大厦顶层。
程嘉善和高层开会开到九点三十,结束之后,一行人说出去吃宵夜。
程嘉善站在一大拨人中间,拿了根烟出来点上,“你们选地方,姚秘书结账。”
整间会议室笑声四溢。
企划部张经理跑过来搂着姚秘书,笑道,“每次程总都给你机会请大家吃饭,这怎么好意思啊!”
姚秘书摇摇头,“别挖苦我了,你们明知道都是算在程总账上的!”
说完看了一眼靠着会议桌笑得悠闲的程嘉善,又说,“大家还是节约一点,别把程总吃垮了,人程总家还有小孩要养的,现在关税那么高,程总家小孩的吃穿用行越来越贵了是不是?”
程总在一旁竖起拇指,点个赞。
张经理蹭了蹭姚秘书,“那这次我们去吃什么呀?姚秘书你不会让大家去路边摊吧?”
大家笑得更欢了。
姚秘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鉴于以往大家去的那些个海鲜餐厅太贵了,大家心太黑,逮着人家程总往死里宰,这次就随便找间小餐馆如何?”
“别呀,姚秘书,好不容易宰一顿呐!”
“救命啊,姚秘书你变了!”
好一阵鬼哭狼嚎,程嘉善抽完了烟,扬着眉问姚秘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为老板着想了?”
姚秘书哈哈笑了两声,这才说,“没有,我就想着冯总她爸爸新开的潮州菜馆我们不是没去过吗,正好今天加班,吃宵夜的话,去那儿也不错,也算是,照顾一下生意。”
程嘉善面上淡淡的,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姚秘书自然是看不懂他的脸色,她转身去张经理,“如何,去不去?”
张经理问,“是影视公司那个冯总吗?她爸爸什么时候开餐馆啦?熟人的话,去照顾一下挺好的。”
大家意见一致,姚秘书再去问程嘉善,程嘉善抽完最后一口烟,捻灭了烟头,“都同意的话,就去吧。”
金融城通常营业到晚上十点,融信高层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冯婧父亲的餐馆也准备打烊了。
此时冯婧正在替父亲结算当天的营业额,低着头清点现金的时候,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的说,“今天已经下班了,明天请早。”
“冯总,我们大老远的赶过来,连个宵夜都不让吃吗?”
“……”
冯婧听出了姚秘书的声音,猛地一抬头,便看见一群人男男女女的陆续进来了,同行的,还有程嘉善。
冯婧有些意外,赶紧从收营台里面出来,“大家是才加完了班吗?”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程嘉善,程嘉善淡淡的点了下头,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下,“姚秘书说你这儿刚开张,让大家过来捧个场。”
“谢谢大家,快请坐吧,我去里面叫我爸做几道小菜。”
冯婧招呼大家坐下,经过程嘉善身边的时候,不自觉的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尴尬。
她不知道程嘉善最近怎么老是不接她的电话,就算公司有事要联系她,也都是让姚秘书代劳。
冯婧心中几许疑虑,又不敢找程嘉善问个明白:他是老板,他爱理你就理你,不理你,你能把他怎么样?
冯婧到里面厨房去找正在收拾的父亲,说是老板带着一些人过来用餐。
冯父一听说程嘉善来了,很是激动,“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你还不信,要对你没意思,怎么会帮咱们这么多?又是帮忙开店,又是过来捧场的……阿婧你可要聪明点!”
“别瞎说了,炒你的菜!”
冯婧很快的从厨房出去,继续招呼店里临时光顾的这些客人。
服务生打扫完店里卫生就已经下班离开了,现在就剩下她和她父亲两个人,要招待这么多人,冯婧有些手忙脚乱。
冯婧招呼这群人有多卖力,程嘉善看她的目光也就越淡漠。
他这个人就是容不得那些个原本跟他关系好好的女人,突然之间对他有了别的意思,他觉得这种由纯洁变得不再纯洁的关系,让他膈应,让他没法理直气壮从容面对——他最怕琳琅误会,最怕琳琅因为这些事情跟他闹情绪。
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了,下属们一高兴,就要喝酒,一个个的都要敬程嘉善。
程嘉善今天心情也是极好的,虽然没有来者不拒,但好歹还是多喝了几杯,一时间酒精上头,面色通红。
冯婧和她父亲一起做陪,陪得大家都高兴了,一个个的喝得东倒西歪。
夜很深了,冯婧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程嘉善的外套放在另一张桌子上,这中间电话响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听见,听下属聊天聊开心了,他脸上一直泛着笑意。
姚秘书今晚也喝得不少,不能开车,大家的车子停在金融城的停车场,全都到外面去打车。
程嘉善和融创那些高层一起离开,冯婧送他们到了餐馆门口。
带那些人前脚刚走,冯婧的父亲就过来骂她,“说你笨你还真是笨,你没见他喝醉了?!”
冯婧回过头来,皱眉道,“他是喝醉了,那又怎么样?”
老头子气得咬牙切齿,把冯婧推出去,“你到底懂不懂怎么追男人,快去啊,赶紧去!”
冯婧站在门口,犹豫再三,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在指使她,她竟然二话不说的追了出去。
程嘉善私下对那些下属是极好的,跟他比起来,下属喝的酒肯定是要比他多多了,来了车,他让他们先走,自己则一直等到最后。
这天晚上,大概是天都在给冯婧机会。
在那些高层走了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空车再过来。
冯婧气喘吁吁追到程嘉善身后,她渐渐放慢了速度。
远远的看着那个挺拔背影的男人,她又开始晃神。
此时他手里拿着西装外套,他站在马路边的路灯下,指尖一根烟好像很久都没有抽了。
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冯婧停下了脚步,两人间也不过二三十米远的距离,她能将他脚下的修长身影看的清清楚楚。
程嘉善应该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在这凌晨清净的街头,他淡淡的转身,望着此时正面对着他的那个女人。
两人四目相对,冯婧眼中有着分明的爱意,这一次他不再迟钝,也不会看错。
冯婧开始朝他走近,一步一步,去到他的身边。
凌晨两点半,这个时候,琳琅已经躺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了。
她睡不着,她在等程嘉善回家。
她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太过担心,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不接,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就在琳琅辗转反侧的时候,冯婧就站在程嘉善面前,她抬着下巴,想要将他的模样看得再仔细一点。
她太喜欢程嘉善了,喜欢到,作为女人她竟然不想要为自己留一丁点的尊严和矜持,她想伸手拥抱他,抱得紧紧的,想要拥有着他,哪怕只有一秒钟。
“程……程总。”她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刻跟他说话,是有多难。
程嘉善拧着眉心一动不动的瞅着她,指尖的烟还在燃着,他并没有理会。
冯婧只是叫了他一声,之后,半张着唇就没有发出声音。
在程嘉善等了她将近一分钟她还没出声之后,他倒是先开了口,“追出来,找我?”
冯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默不作声,也就算是默认了。
程嘉善笑了一声,那笑声冷冷的,没有温度,类似于嘲讽。
“不觉得难堪?不觉得丢人?冯婧,你找我是想跟我说点什么?还是,趁着我酒意正浓,想跟我去别的地方?”
“程总……”
“冯婧,你有没有觉得,就你我,上司与下属之间,太过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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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凌晨,在琳琅最后一次翻身的时候,门外响起了程嘉善的咳嗽声。
他回来了。
琳琅掀开被子缓缓坐起来,门已经开了,程嘉善自外面进来,黑暗中,透过窗外的月色,他看见了床上坐着的琳琅。
他在原地站了站,并没有开灯,他走到琳琅身旁,没等琳琅开口,他先抱了她。
琳琅闻到了他身上的,冯婧的香水味,这味道她以前闻到过好几次,她记得。
“想跟你认个错。”程嘉善在他耳边说。
“哪里错了?”
“反正,就是错了。”
他渐渐坐直,双手扶着琳琅的双肩,他说,“可能,我说狠话的样子挺让人气愤的,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是气愤,也不能给她希望。”
琳琅眨眨眼,问他,“你在说什么?”
他再次将她抱住,“琳琅,我喝醉了。”
琳琅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抬起来放在他的背上,“跟下属出去吃宵夜了?喝了很多酒?”
“嗯。”
“这样的话,道什么歉?”
程嘉善许久没有说话,他亲吻琳琅的额头,将琳琅推倒在床上,他压下去,捻开她额上的发丝,他说,“拥有你,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他开始脱她的衣服,琳琅的唇被他封住了,她的声音渐渐被他吞进了肚子,“你还没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