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本就对司马越有气,此时见他二弟的并州军祸国殃民更是怒从心起,大声呵斥道:“你身为朝廷军人,不在当地御敌,却买卖自己的百姓,该当何罪?”
什长申辩道:“好汉,我只是一名什长,怎敢违抗上峰的命令啊?”
那名胡人站在卫楚身后,朝着什长大胆骂道:“你是个屁的什长,贼匪不如。”
卫楚对什长正色道:“你买卖百姓是听命令,杀人又为何?”
什长哭丧着脸道:“我们千里迢迢一路从并州过来,看管这些胡人实在不容易,这两个胡人鼓动逃跑,不杀何以震慑其他人啊,若都跑了,我们也要掉脑袋啊。”
胡人质问道:“我们羯人安分守法,你们对我们又抓又杀,置王法于何地?”
原来这群胡人是羯人。
羯人来自西域,被匈奴人掳到了并州一带,属于来到中国的时间比较晚的胡人族群,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被汉人同化,因此长相依然保留着西域人种的特色。
羯人的话让什长无言以对。
卫楚见这名羯人声音清朗,说话有条有理,不由对他看重了几分,便对什长正色道:“这名羯人说得没错,军人的职责是保国安民,尔等却杀人贩人,与贼匪何异?”
说话间,1名伍长带着4名士兵来到面前,抽刀将卫楚团团围住。
卫楚转头盯着伍长和4名士兵,手中刀尖却往什长的喉咙又抵近了一分。什长感受到了刀尖的分量,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喉结一动就可能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他只得双手合拢,朝卫楚做祈求手势。
卫楚道:“现在并州在和匈奴人打仗,正是你们为国效劳之时,我不杀你,把这些羯人放了,带着你的兵回并州去。”说着,微微收了一些刀上的力。
什长从卫楚的动作中已经看出卫楚刀法了得,此时他的生死已被操纵在卫楚手中,他既恐惧又无奈地对士兵们呵斥道:“刀收起来,放人。”
伍长答应着带士兵回到队伍中,和另外5名士兵一起解开了14组羯人的枷锁。解开了枷锁的羯人们欢快地呼了一声,全都跑过来躲在了卫楚的马后,又七手八脚帮那名30岁的羯人解开了反绑的双手。
那名羯人的手一被解开就来到卫楚的马前,他对这匹马东摸西看,就像看一件稀罕物品。
卫楚将刀从什长的喉咙移开。什长的眼睛刚光亮起来又暗淡了下去,因为卫楚的刀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烦劳你亲自送我们一程。”卫楚对还坐在地上的什长说。
什长从地上起来,卫楚的刀依然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要怕,只是要你送一程,告诉你的士兵不要跟着。”
什长发了话,那些士兵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卫楚对羯人们喊:“把他的刀捡起来。”
有4,5名羯人争先恐后跑过去捡了什长的刀递给卫楚。
卫楚一手拿着什长的刀,一手将自己的刀架在什长的脖子上,他带着什长沿着河岸小路继续往南,看看已经走出了100米才将刀从什长脖子上放下。
此时的什长已经不可能跑掉了。
架在脖子上的刀没有了,什长的心里立刻有了安全感,他见眼前这个汉人侠义,虽然坏了自己的任务,却肯定不会害自己,他不理解地轻声问:“好汉,你也是晋人,为何帮胡人出头?”
卫楚道:“胡人也是大晋的子民,大家都是兄弟,为何要拿他们当奴隶?”
什长低声道:“你有所不知,这帮羯人不会种地,不给人做奴,他们养活不了自己。”
那名羯人一直牵马跟在卫楚身后,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气愤地插话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羯人虽然不会种地,但是我们会放牧,我们还能做买卖,我们都遵守大晋法律,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你们操心,倒是你,用我们的命换回你手中的大把钱,呸。”
“说得对,打死他。”一名羯人喊。
什长吓得脸色煞白,不敢说话。
那名羯人一脚揣在那名羯人腿上骂道:“么的,恩公说了,只是让他送我们一程,你没有听见。”又挥巴掌在那名羯人的头上打了几下,“不讲义气,活该被晋人看不起。”
那名挨打的羯人挡也不挡,跑也不跑,只默默承受。
卫楚感觉这名羯人似乎不是普通羯人,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恩公,贱名叫弗拉。”
“你是哪里人?”
“并州武乡人。”
“你们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
“不是,我们原本都不认识,被他们抓来才认识的。”弗拉一指什长。
说着话,不觉走出了4里地,来到一个交叉路口,路口牌子上写着灵县,卫楚感觉可以放什长回去了,便把什长的刀递给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什长对卫楚拱手说:“好汉,可否留下姓名,我回去也好交差。”
卫楚并不想对一个什长说自己的名号,便说:“随便报个名吧,实在没有就报司马越。”
什长虽碰了个没趣,但听卫楚口中随便就说出“司马越”三字,又感觉他大有来头,只好悻悻说:“好汉,后会有期。”将刀插回刀鞘贴着肥胖的大肚子往回走。
羯人们知道自己被解放了,高兴的欢呼起来,兴奋地叽叽喳喳互相说着卫楚听不懂的羯语。
卫楚从马背上的口袋中拿出一吊钱对他们说:“你们自由了,各自回家吧。”
羯人们又是一阵欢呼,他们都看着弗拉。弗拉上前拿了那吊钱,向卫楚跪下施礼道:“恩公,多谢了。”
弗拉一跪,羯人们全都跪了下去。
卫楚将弗拉扶起来说:“我们后会有期。”说着,上马就要走。
这时,弗拉喊道:“恩公,弗拉有一事相求。”
卫楚问:“何事?”
弗拉过来,抚弄着马头,依依不舍地说:“恩公,你这匹马可否让我骑一骑?”
卫楚有些犹豫,他感觉弗拉好像对自己的这匹矮马特别感兴趣,胡人大多善马,如果此人把自己的马骑走了怎么办?再一想自己既然救了这批人,就应该相信他们,而且一匹也矮马不值钱,就算骑走了又有何妨,再买一匹就是。
这样想着,卫楚下了马,先把包袱从马上取下来,再把马缰递给弗拉:“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