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梁爽，伸出右手，缓缓地拿掉了墨镜。
林七的记忆中，梁爽浓眉大眼，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漂亮的眼睛。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梁爽，眼眶里的左眼，完全收缩进去，里面好像一个深坑，看不到眼珠子。
右眼看起来是完整的，但是瞳仁不是黑色的，而是类似于英短金渐层猫，有一种淡淡的碧绿色。
他对林七说：
“林七。也许过去我们是朋友，是故友。但是对不起，我现在的记忆中，真的记不起你来。如果可以，等这事结束后，我希望我们可以促膝长谈，听听过去的我。”
冷冰冰的声音说：“这事情，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
林七现在有些搞不清状况。
但是，他的警惕心，并没有因此而放下。
他问监控的人，说：
“你不是【首富的风水师】团队的人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首富的风水师】团，现在已经分裂成好几派了。”
林七总算弄懂了一部分的事情。
“我懂了。你和三天前面试我的，并不是同一派。”
“这其实并没有冲突。林七。我知道你一心想进入【首富的风水师】团。你加入我这，和你的目的，并没有相悖。”
林七说：
“我怎么确定，你是不是骗我？”
冷冰冰的声音的语调变得平静了些许：
“林七。你现在低头看看桌面的饭菜。”
林七低头，看向木桌子上的饭菜，震惊得差一点叫出声。
木桌子上明明是一盆炖母鸡，一盆被隔水清炖得表面金灿灿的母鸡。
可是，现在林七看到的，是一个人头。
记忆中，李枫的人头。
这人头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黏在额头上，一双眼睛被炖熟后突出来，嘴巴变得也是更丰满。
这人头的肉，炖得非常熟透，弥漫着混合着姜葱的肉味。
林七不懂，他想不明白。
刚刚揭开饭盖看到的，明明是一只金黄色的母鸡。
在这聊天的过程中，林七再低头看的时候，却又变成了一颗炖熟了的人头。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进来，把母鸡换成一颗恐怖的人头。
这木桌单薄，也不可能暗藏着魔术的什么隐藏机关。
“我不懂。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被催眠了，还是精神脑电波受到了影响，导致他将一只炖熟的母鸡，看成了一颗人头？
“实践出真知。你既然想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一切都是幻觉，为什么你不亲自去碰触呢？”
“眼见不一定为实。但是用手去接触，你总会触摸出真相。”
林七看着木桌上还冒烟的人头。
他确信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他看到的的确就是一颗炖熟了的人头。
但是，旁边的小蜜并没有发出任何惊叫，证明桌上现在摆着的，其实依然还是母鸡。
不，那不一定。
小蜜是和这个【面试官】同一阵线的，她知道今天测试的所有内容。
所以，从一开始这一碟菜式其实就是一道隔水清炖人头，也说不定。
林七没有多想，他直接走进木桌，双手放在这颗人头上面，用手轻轻地碰触。
林七摸到了：
头发。
人类脑瓜上长出来的头发。
湿漉漉的头发。
饱满的额头。
眉毛。
眼眶。
指尖传来炖熟的肉包裹着骨头的触感。
林七不敢再摸下去，因为幻觉可能会骗人，但是手指清晰的触感，不会骗人。
这一碟刚才他看到的炖母鸡，确确实实就是一颗人头。
这太踏马的恶心了。
大厅传来了脚步声。
有一个人，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年纪看不出来多大，因为太消瘦，像某种慢性病患者。
他佝偻着单薄的身体，走的速度，非常缓慢，身体瘦弱得仿佛一阵轻柔的微风就会把他吹倒。
戴着一顶卡其色的渔夫帽。
仅仅是走了这么一段路，就仿佛花光了他身体所有的力气一般。
林七听到他一阵一阵不均匀的喘息声。
林七看着他。
他的脸瘦得真的像只有一张蜡黄的皮肤包裹在一个骷髅头上，没有一点的肉。
脸颊深深地陷进去，好像在他的脸上，被开了两个洞似的。
一双眼睛，眼白发黄，混浊，但是目光阴冷而沉稳，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后沉淀下来的冷静。
他的嘴角两边，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有两个酒窝。
只是因为太瘦，所以不明显。
林七只看了他一眼，就确定了他是谁。
5岁那年，那个侧着脸看着他，脸上定格着笑脸，露出两个深深的好看的酒窝的王二石。
王二石当时的肚皮全部被剖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大肠小肠，里面还有个一明一灭的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死去。
他现在，奇迹般出现在林七的面前。
虽然已经是风烛残年，身体极其衰弱，但是他依然还活着。
“没错，是我。林七，是我。”
王二石真实的声音，嘶哑低沉。
林七迎上前去，搀扶着王二石。
小蜜非常迅速及时地搬来了一张椅子，让王二石坐下。
王二石尽管风烛残年，身体虚弱，但是他脸上依然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王二石。我真的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你。”
“嗯。我也没想到，几十年后，你会来参加【首富的风水师】的考核面试。”
林七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路，说：
“对于我自己的人生，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现在显得非常凌乱。王二石，你可以告诉我一切么？”
王二石的头微微扬起来，深深呼吸了一口，说：
“许多事情，我不能说。因为许多事情，它还没有一个定论。就如你所知道的【幽门纪元】，我现在也无法下定论，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林七越来越糊涂了。
“许多事情的评判，需要留给后人才能够作出准确的评价。例如，【幽门纪元】，进行试验的时候，伤害的是我们六个孩子。可是，如果这项试验的目的，是为了拯救人类呢？”
林七沉默了。
“牺牲小我，拯救世界。”
这种命题，非常可怕。
林七目前他回答不上来，如果现在摆在他面前，他也无法确信自己是否第一时间作出选择，牺牲自己，拯救他人。
他只是这个世界，亿万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中的一个。
平凡人只关心自己的吃喝，关心自己能不能赚多一点钱。
“王二石，【幽门纪元】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这个，总可以说吧？”
王二石苍老的脸上，纵横的皱纹，微微地耸动起来。
他颤抖着说：
“【幽门纪元】，它，它是，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