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姜晚吟她现在还没有成功。
更说明,将来一旦出现什么差池,那么现在做的这一切努力,都是白用功。
她肩负着的,是全家人的命运。
姜晚吟越想心情越沉重。
深夜,姜怀章特意先出门绕了一圈。
见王老八几人应当不在门口,这才拿起短棍,护送姜晚吟去了牛棚。
姜晚吟对着外公外婆一家人,一整晚都没敢泄露沉重的心情。
强装出来的笑容,让她的脸都有些发僵。
目送姜怀章离开,姜晚吟忍不住叹了口气。
牛棚小屋里,陆承骁依旧点了灯。
这次的灯油明显提前加过,灯火烧起来亮堂得很,将陆承骁深邃的眉目映得清清楚楚。
他坐在桌前,眸色隐匿在灯光下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姜晚吟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迈进门内。
“我来啦。”
姜晚吟努力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
像是感知到什么,陆承骁抬眼,定定地望过来。
眸色幽深,看似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人心。
姜晚吟被看得莫名心虚,正要躲开他的目光,忽然听见他问。
“有心事?”
姜晚吟本不想让情绪打扰到任何人。
却也不知为何,此刻见了陆承骁,被他这么一问,所有的倔强都像是顷刻破碎。
她莫名就想放任情绪,不想再做任何矫饰。
像是潜意识里,想让他感知自己的情绪更多一点,将注意力多分给她一些。
情绪像不受控的洪水奔涌出来,姜晚吟勉强的笑容只维持了片刻,便难以为继,闷闷点头。
“嗯。”
话音出口,姜晚吟自己心里都意外了一下。
果然,陆承骁隔着桌子望过来。
“说说看。”
陆承骁微微侧目,洗耳恭听。
姜晚吟脑海中莫名闪过上一次,在这间小屋里,在不远处的那张床上发生过的事情。
惊险,但眼前这个人,又莫名给她安全屋一样,可以完全信赖安全感。
现在她这个迷路的人,像是又走到了安全屋门口。
姜晚吟只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放弃挣扎。
“我下午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姜晚吟一边叹气,一边将自己的郁闷和焦虑全盘托出。
说完,姜晚吟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无力地支着下巴,没精打采地靠在桌子上,眼神空洞。
“你说,万一将来有个什么差池,我现在做的这一切,是不是都会变成竹篮打水,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我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承骁沉吟片刻,才平静地转头望向她。
“你行船在海面上,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弹尽粮绝,你会选择往前走还是停在原地?”
姜晚吟想了想。
“往前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就和等死没什么差别了吗?”
陆承骁平静地注视着她。
姜晚吟心底忽然就透亮了一块。
“是啊,我现在的情况,就和大雾行船是一样的。”
“往前走,或许有机会能改变一切,但如果什么也不做,结局就永远都是这样。”
陆承骁点头。
“没错,家人命运,于你而言,这是件大事。”
“所以你会提前忧愁,焦虑,担心结果。”
姜晚吟深吸一口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但其实我该做的,是一直往前走,而不是担心前方会不会有礁石风暴。”
“前方是可能有礁石风暴,但沿途也可能有食物充足,可以落脚的岛屿。”
“就算到达彼岸的路漫长,只要往前走,就有可能发现新的希望,改变现状。”
就算真的不能完全改变最后的结果,至少能在前进的过程中,有不同的感受,看见不同的风景。
不管怎么样,都比原地等待被饿死要强。
姜晚吟脑海里那毛线团一样杂乱的思绪,仿佛瞬间被理清。
越想头脑越清楚。
“就算最后真的不能完全改变结果,至少我让爸妈,外公外婆她们眼下的生活有所改善。”
人是活在人生中的每一个瞬间,并不是只活在开始和结束。
“只要她们的生活有所改善,那我做的一切,就都不是无用功!”
而且按照蝴蝶效应来说,她现在做的事看似微不足道,说不定就会影响到身边其他人,乃至于整个村子。
未来不一定会完全按照她的心意改变,但或许会以其他方式,呈现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局。
时空的奥妙无人能参透。
这些,谁又说得准呢?
反正,只要坚定地向前走就是了。
是她过度焦虑了。
颓丧散尽,姜晚吟又重燃希望,重新打起精神。
她感激地看向陆承骁。
“谢谢你的提点。”
“好像每次我找不清方向的时候,你总能帮到我。”
姜晚吟笑弯起眼。
“你简直像我的人生指南针。”
她的。
人生指南针。
忽然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来,将两人中间的煤油灯吹得一个偏折,反而燃得更旺了。
灯花噼啪两下,也不知是不是被这灯光晃了眼,陆承骁微怔了一下。
姜晚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连忙眨了眨眼,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别开视线。
上次离开牛棚时的思绪,连同她问姜婵音的那句“不舍也是喜欢吗”在脑海中卷土重来。
身边的这个人,存在感强到让她根本无法不时刻注意。
姜晚吟暗暗懊恼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一个思维旋涡里跳出来,转眼又跳进了另一个旋涡。
她的手指纠结地搅在一起,飞速转动思绪。
得赶紧换个话题!
想了一圈,姜晚吟想到了陆承骁上次向她提过的那个疑似敌特的名字。
“啊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房永林,我这次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去查,有结果立马告诉你。”
提起这个,陆承骁也缓缓收起了眼神,神色忽而变得有些沉重。
“嗯。”
他看向门口。
老牛伸长了脖子,盯着屋里很久了。
见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它,老牛连忙“哞”地叫了两声,蹄子着急地在地上跺了跺,看看陆承骁,又看看姜晚吟。
姜晚吟眨眨眼,不解地问。
“牛兄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事儿要找我帮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