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笠画便起来了。
此时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整个青山镇半遮半掩的藏在晨雾中。
笠画起身穿戴好衣装。
今日要去巡诊,采药时的穿着自然是不行。
笠画今日换上了唯一一件还算得体的衣裳,淡青的的外衫将少女映衬得愈发灵动。
趁着晨光,笠画独自将早饭备好,放在桌上后径直去准备巡诊的东西了。
竹心早就已经醒了,现在正在林青落的屋内,他静静地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影,目光柔和。
“还可以吧?毕竟是我找的徒弟!”
林青落走到竹心背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
竹心笑笑,拱手道:
“师叔亲自找的徒弟,哪里有不好的道理?”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林青落看向屋外笠画的背影,眼底满是宠溺。
当年林青落遇到笠画时,她那小脾气可是凶的很。
一个人缩在小小的阴暗的潮湿的巷子深处。
纵然饿得皮包骨头,一双大眼睛里还满是狠戾。
林青落第一次向她伸出手时,还被狠狠咬了一口,那疤痕还留在林青落手腕处。
后来笠画问过他,为什么不把这伤疤治好。
林青落只是笑笑,摸摸笠画的头说,这是我们师徒缘分的证明。
回过神来,林青落发现竹心已经在外和笠画一起忙碌着,将药材整理好放入要随身携带的医箱内。
林青落看着两人,一人笑靥如花,一人浅笑淡然。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说罢便推门而出。
“呦呵!起的都怪早!”
笠画翻了个白眼。
“若都和先生一般,这早晨的活早就堆成山了!”
笠画见林青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悠悠叹了口气。
她这便宜师傅样样都好,就是贪睡,平日里药馆无事,一睡便是一天。
“早茶在桌上。”
笠画见林青落四下找着什么,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内屋说道。
林青落双眼笑成一条缝隙,连连称赞笠画节俭持家,把笠画夸成了个小红脸。
几人一起吃了早茶,竹心和笠画两人便动身巡诊去了,毕竟这一路来回要不短的时间。
林青落悠闲的搬了张椅子坐到药馆外头,和来来往往的镇民们笑着打招呼。
“呦,林先生,今日不是巡诊的日子吗?”
林青落微笑着点点头。
“自然自然,今日有人代我巡诊了,这才难得悠闲啊。”
路过的镇民皆是一笑。
人流走了一波来了一波,林青落躺在椅子上半眯着眼,静静地看着平和安详的街道。
…
另一边,笠画带着竹心在山路上穿行着。
“笠画姑娘,这巡诊大抵要走多远的路?”
笠画在前面掰着指头,一边想一边说道:
“嗯…一村…两村…小山路…大山路…”
想了好一会,才回道:
“大抵要翻三个山头吧,从青山镇起,途径山里两个村庄,然后到这凤凰山凹谷里的大村子,就结束了!”
竹心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到这巡诊竟要走这么远路,几乎将凤凰山周边的村子都照顾到了。
他愣了愣神,林青落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在这凤凰山里巡诊了十年…
山路边树影娑娑,少年和少女一直走到太阳斜挂在云间,才到了第一个村子。
“阿伯!身子近来可好啊?”
笠画还没到村子,便遥遥向着小山村入口歇息的一位老人喊道。
老人只是笑呵呵的,只能连连点头。
竹心看去,老人似乎仅剩一层肉皮包裹着已经僵硬的骨头。
竹心眼底浮现一抹绿意,微微张了张嘴,最后说道:
“阿伯身子不错。”
老人颤颤巍巍指了指竹心,又指了指笠画,面带笑意。
笠画眼里有些哀伤,却还是笑着和老人道别。
进村庄的路上,竹心对笠画说:
“他没几日了…”
笠画点点头,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老伯没病,不能医…”
医者,纵然能治天下顽疾,唯独岁月无处可医。
笠画见气氛有些沉闷,主动打趣道:
“怎么?竹先生还没开始巡诊呢就想打退堂鼓了?”
竹心愣了下后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有些感概罢了。”
笠画撇了撇嘴,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到最后还不是一捧黄土一刻碑。”
“我从认识师父开始便跟他巡诊,至此已十载春秋,送走了不少人呢。”
竹心不禁说道:
“那你还真是蛮有实力的…”
笠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恼道:
“好啊,我好心好意照顾你的心思,你倒拿我打趣?”
竹心连忙拱拱手:“不敢不敢。”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在小村子里问诊。
村子不大,不过十几户人家,笠画都已熟记于心。
两人一户不落的诊断完毕,走出村子时太阳已然高挂在头顶。
笠画喝了一口村里人家打的井水,步子却仍然踏实。
“竹心,你几岁开始学医的啊?”
笠画将水壶别到背后,问道。
“记不清了,我记事时便已经开始泡在医书堆里了。”
竹心漫不经心的说道 。
“啊?”,笠画苦着脸,同情地看着竹心。
“怪不得你医术这么好,一掌眼一把脉便知哪里有顽疾,药方也记得滚瓜烂熟,有些个还是我没见过的。”
“不过一想到医书上那小小的字和复杂的图例,我就头疼。”
笠画说着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
巡诊这事情,说麻烦也就是路途遥远费些心神,竹心虽是第一次巡诊,好在有笠画这位熟家跟着。
没走远路没绕弯子,两人结束巡诊时,凤凰山的树影已经拉的老长。
竹心走在返回的山路上,看着月光下延伸的前方,似有心事。
笠画走在竹心旁边,双手背后,有些无聊的踢着路上的石子。
她觉得竹心有一种疏离的距离感,明明自己在他身旁走着,却感觉没他这个人一样。
笠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默默地走着。
山风清冷,笠画觉得旁边的少年更冷。
笠画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去。
竹心注意到了笠画的视线,扭头报以微笑。
月影下,少年映入少女的眼瞳,少年看着少女背后的青山。
初识一场,巡诊一日。
竹心不知道笠画为什么对他这么熟络,亦如笠画不知道竹心眼里的雾为什么这么浓郁…
“呦,回来了!”
林青落仍然和清晨时一样,坐在医馆门口,仿佛他一天都没离开过。
笠画见到林青落后便一脸笑意,快步走到他身前,嘟囔道:
“又坐了一天是吧?可算是让你得空了!”
…
竹心缓步走在后面,医馆的烛光昏黄昏黄的。
他看着笠画与林青落温馨的笑容,仿佛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了他没有温度的心房。
扎开了一个小洞。
“竹心!快些走,师父今日难得亲自下厨做晚饭!“
月光和烛火的交错下,笠画站在林青落身边,朝竹心大声喊道。
竹心眼瞳里昏黄的灯光下,一袭青衫的少女渐渐清晰。
竹心将斜挎的医箱紧了紧,脸上轻笑道。
“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