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凛眼,一瞬间。
地面响起隆隆轰声,众人都是一愣。
一道强大的气势从地面升起,而这气势,和那正在交战的两人几乎相等。
张樵一瞬间就明白了。
“不好。”
刀光掠影,风云变幻。
下一刻,一只手穿透了邱子衿的胸膛,一只手穿透了姚清江的侧腰。
邱子衿几乎要当场死去,姚清江本就受伤,这一下,即便是她,也痛得直皱眉。
张樵和闻人尺心第一时间就掏出了武器,射向场中之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灰夹杂的衣服,气势忽明忽灭,捉摸不透。
而他正是三皇之一的地皇,蒲沉心。
张樵做了很多考量,想过三皇会来,但是没敢想三皇中会双皇齐至。
又或许是,他想过,只是他能喊到的人,就只有这么多了。
能来一个牧农,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助力了。
张樵一箭射出,箭影滚滚,像是要吞噬一切,哪怕它无比骇人,带着灭世之威,对于蒲沉心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的一箭罢了。
张樵对着闻人尺心喊出声。
“带他们两人走!”
闻人尺心看了张樵一眼。
“那你呢?”
张樵语气低沉。
“有时候,来了未必会要回去的,你我早已明白这事不是吗?”
闻人尺心难得的脸上浮现一抹伤感,眼帘微垂。
眼前这副景象,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预估,不可能全部走掉的。
一枚纳戒悠悠扬扬传到了她的手中,还有一道声音从空中飘来。
“带给我那便宜弟子。”
接着两道人影便被丢了过来,一道是昏迷不醒的邱子衿,一道是姚清江,她同样昏了过去,但她是被张樵打晕的。
而张樵则是立于闻人尺心和蒲沉心之间。
闻人尺心看了张樵一眼,心中乱做一团。
但是她明白,再不走,就都走不掉了,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可是,若是放手一搏呢?
但他们三人全盛状况都不是夏孤行的对手,更遑论一场战斗后,几人不仅负伤,气血也不是巅峰。
她的那颗玲珑心,能够看清一切的玲珑心在此刻却是看不清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张樵嘶吼的声音传来。
“走!!!”
闻人尺心不再犹豫,急速向着远方掠去。
张樵深吸了一口气,交手两招,他的弓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不如说这种结果早就在他预料之中,只用自己一人性命,换取四名洞虚的陨落,已经是一场很划算的交易了。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那道鸿沟,像是站在山的正中央,仰望着山巅,正是因为来时走了许多路,才知道山巅有多么的遥远。
但是今天,他要用自己的一切,来看一看这山巅的风景!
怒发冲冠!
他黑灰色的、有些杂乱的头发在此刻飘扬起来,他的气血涌动,直逼洞虚巅峰,他的脚陷入了焦土之中,地面震颤,嗡嗡不停。
他握紧了手中的弓,而此刻,掠至空中。
他弯弓搭箭,太阳光刺眼而夺目,他的身影在此刻变得无比伟岸。
一瞬间。
左边出现数道白影,无尽、深邃、神圣,右侧出现数道暗影,阴湿、诡异、骇人。
这身影彻底化为实质,他们在天际下吟诵,像是在为这一箭吟诵,又像是,为这一箭的主人吟诵。
因为,这就是最后一箭了。
这一箭凝聚了他数十年的心血、经验、还有一切。
可以说是他最完美的一箭了。
他的气血混乱不堪,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但是这一箭却是他人生当中最完美的一箭,哪怕是三皇之一的蒲沉心,在此刻也需要严肃以对。
嗡嗡声响个不停,那些人影不像是在吟诵,更像是,在哭泣。
他们哭着哭着大笑起来,要为他们的主人欢笑着送终。
是的,不需要哀恸,只需要无尽的笑声。
无声的笑,在天际下回荡……
张樵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手掌,身体开始破碎,他看着远处的高升的太阳,眼眸里面照着太阳的倒影。
许多道人影在眼前浮现。
是袁河小的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着自己。
“师兄,师兄……”
“师兄,等等我。”
是自己师父亲切的呼唤自己的名字。
“张樵,袁河,走了,你们俩不要玩闹得忘记了时间啊。”
“乖徒儿……我没事的……”
是归一楼的弟子在恭敬地请教自己问题。
“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是秦战曾经亲切地拍着自己的肩膀。
“你的腿治了如何,我这里有药的。”
是秦婉莹呼唤着自己。
“张叔,谢了。”
还有自己那个便宜的、看得开的弟子。
“张叔……”
“师父……”
他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原本乱舞的头发重新落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身体化为了灰烬。
身死道消。
一代高手张樵,原归一楼楼主,八节气之一,上元,张樵,死了。
寒风呼啸,跨过数万里的距离。
陈宏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抽痛。
他的眼前一片虚无摇晃,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
他站起身来,看着木质的窗户,在他眼前晃动,一道红色的血线牵动着,然后断裂开来。
他的一颗心不知道为什么绞痛不已。
秦婉莹同样升起一种酸涩之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陈宏看向魏吟风。
“魏兄,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放在桌上的天机盘转动起来,过了很久,停了下来,魏吟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师父,仙逝了。”
陈宏和秦婉莹都面色煞白,如有雷击。
陈宏的心中更加抽痛。
他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可是那股强烈的、不妙的直感告诉他,这就是真的。
他虽然不会天机术,但自从觉醒后,总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命运的那根线。
而现在,连接着他和他师父的那根线竟是断裂开来。
陈宏摇头。
“不……”
这就是真的。
“不……”
这就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陈宏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可是他走出去,推开门,看见的是无尽的、飘落的雪。
巍峨白雪覆盖了一切,将道路都掩埋。
无法分清东南西北,不知道道路在何方。
冷雪扑面,将他的一颗心都坠落至冰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