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万油来到陶文灿的小客厅,向他报告:“将军,查出眉目来了,护军连的班长李疤瘌,有重大嫌疑。”
陶文灿认识李疤瘌,问:“他跟了我好几年了,一直很忠心,你没搞错吧?”
米万油认真地说:“将军,越是表面上忠心的人,越可能心怀鬼胎,据属下调查,昨天整个署衙里,只有他一个人形迹可疑,外出未归,并且身上还有血。”
“立刻抓起来审讯,让他把背后的底细交待出来。”
“这个……他已经逃跑了。”
陶文灿大怒,“逃跑了?废物,立刻差人抓捕。”
“是。”
……
憨牛开始的时候挺担心,自己和涂二羊在夜里做的案子,会不会露出马脚?但是随着事情进展,他逐渐踏实下来。
虽然官员们闹闹哄哄地追查,却并没发现真相,疤瘌眼的逃走,更是给案子定了性。
这天下午,憨牛和护军连的士兵们被拉到校场里,开始实弹射击训练。
教官讲解了射击要领,给士兵们发放了子弹。憨牛拿到子弹,满心欢喜,练习了好几次压弹、上膛……非常认真。
轮到他射击的时候,憨牛卧姿瞄准,略一瞄准,“叭”地打出一发子弹。
正中靶心!
教官说道:“牛大壮,你真能蒙啊,中了靶心,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长官,我不是蒙的。”
“胡扯,你再打一发,如果再中靶心,我把子弹吃了。”
憨牛瞄了瞄,又打了一发,还是击中靶心。
这一下,教官和其他的军官、士兵们,都十分惊奇,憨牛这个新兵蛋子,怎么是神枪手?
教官瞪大眼睛,“牛大壮,你怎么回事?”
憨牛答道:“没什么,我从前在山里打猎,用过老火枪。”
“你奶奶的,好,太好了,”教官高兴地用拳头捶他的胸脯,“牛大壮,你不要在护军连了,跟我上战场去。”
“去哪儿?”
“你不要管。”
很快,憨牛被调离了镇守使署,编到左卫营,营长便是那个军事教官,名叫郝鹏之。他对憨牛说:“你先不要下连,跟我在营部当文书……”
“长官,我连一个字都不认识,怎么当文书?”
“屁,我让你当,你就能当,牛大壮,你小子枪打得好,心眼子实在有点笨。好好跟着我干,咱们到战场上去立功,将来让你升官发财。”
“咱们要去打仗?”憨牛吃了一惊。
“嗤,当兵不打仗,我请你来吃官席么?这么笨的问题,你也问。真是笨蛋。”
憨牛就这样当起了“文书”,实际上,他干的是勤务兵的活儿,给郝鹏之打水扫地,伺候起居,跟个仆人杂役似的。不过憨牛倒不觉得委屈,他本来就是个伙计,干这些事算是正常。而且,当了营长的杂役,也就没人敢来欺负自己。
过了几天,郝鹏之的左卫营,奉命出发。
部队开拔,沿着官道前进,浩浩荡荡,马队、步兵、辎重车……趟起老高的烟尘。沿途的路上,老百姓看见过队伍,早就躲得一干二净。
队伍一直向南开。
至于到底去哪儿,普通士兵是不知道的,长官也不会详细告诉他们,只管服从命令,让走就走,让停就停。
行了十来天,左卫营到达一处叫做“孟屯山”的地方,驻扎下来,憨牛忙着给郝鹏之安排宿营,还没来得及吃饭,前面有传令兵匆匆跑来,向郝鹏之报告:“郝营长,参谋长命令你部火速上山布防,敌人正在准备进攻。”
一声令下,部队顾不得吃饭,赶紧出发。
郝鹏之把全营七百多人摆成战斗队形,呈楔形前进,不多时,前卫连就已经爬上孟屯山的山梁。
就在这时候,枪声响起了。
“叭,叭叭,”
对面,一支部队发起了攻击。
憨牛提着汉阳造步枪,跟在郝鹏之身后,匆匆来到山上,他从来也没打过仗,听见枪声凌乱,心里有些紧张。
向前望去,只见一群群的敌军,穿着蓝灰色军装,排成散兵线,正迎面冲过来,最前面的先锋离着只有不足一百步,连面上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楚。
憨牛的心里怦怦直跳。
他的脑子里都是蒙的。
这是一场遭遇战,根本就来不及动员、部署防线、以及做任务战前准备,突然间敌人就冲到跟前了。对于憨牛这样毫无战斗经验的人来说,手足无措。
“打,打呀!”耳边有人催促。
憨牛举起枪来,拉栓,略一瞄准,射击。
“叭,”一枪打过去,对面一名蓝灰军装的敌人,仰面栽倒。
他自己倒是有些发愣,我打死一个……我杀了人?
“打, 笨蛋,上子弹,打那个当官的。”旁边又有人喊。
憨牛手忙脚乱地拉栓上膛,照着一名躲在石头后面,指挥攻击的军官,“叭”地一枪打过去,但是这一枪却打空了,那军官躲在石后,象乌龟一样把头缩了回去。
“隐蔽!”
有人将憨牛的脑袋按了一下,憨牛赶紧趴下,只听“啾啾”几声尖利的啸叫,有子弹从头顶上方飞过。他吓出一身冷汗,我勒个岑,差点丢了性命。
他意识到,在战场上,丢命是很简单的事。
“笨蛋,跟我来,换个位置。”
憨牛抬头,这才发现冲自己叫骂的是营里的一名班长,长得五大三粗,绰号叫孙胖子,战斗经验很丰富,刚才若不是他在旁边指挥自己,说不定就稀里糊涂送命了。
憨牛慌里慌张地跟着孙胖子, 猫着腰,移动到一块高地,躲在石砬子后面。孙胖子告诉他,“别紧张,不要乱打枪,先把自己藏好了,千万不要当敌人的靶子,听见了吗,笨蛋。”
“轰——”
话音刚落,一颗炸弹,就在石砬子前面爆炸了,气冲碎差点把憨牛掀个跟头,硝烟味令人喘不过气来,黑烟弥漫,地面在颤抖。
若不是躲在石后,肯定就被炸死了。
说来也怪,爆炸过后,憨牛的心里反倒有些冷静了。
生死就在眼前, 害怕也没用。
孙胖子说得对,隐蔽,这是战场上最重要的事,不能当敌人的靶子,才能保住性命。
“呸!”他吐了一口涌入嘴里的砂石。
两眼透过黑烟尘土,向前方观察。
敌人仍在进攻,无数蓝灰色的身影,摆成散兵线,利用地形掩护,边打枪边冲锋。但是遇到阻击之后,他们的进攻明显慢下来。
那个官军,又从石头后面露出头来,嘴里大喊大叫——但是战场上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憨牛根本听不到他在喊什么。
憨牛把步枪架在石头上,像小时候打猎那样,不动声色,仔细寻找射击时机。他从前用的是猎枪,发射之后是来不及第二次装弹的,因此必须一击致命。这也养成了憨牛冷静捕捉目标的本事。
不急,不急……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军官的头再抬高一点……
好,军官的下巴都露出来了,憨牛扣动扳机。
“叭,”一枪打去,军官翻倒。
这一回,憨牛学乖了,射击之后,立刻猫腰矮身,滚到旁边一个小沟里。躲藏起来。
“好样的,”孙胖子大声夸奖着,随着憨牛滚到坑里,“神枪手,接着打,那边有冲得快的,给我把他们打掉,他奶奶的,不怕死的就来吧。”
“叭,”
“叭,”
憨牛一枪接着一枪,越射越冷静,几乎枪枪不落空。
进攻的队伍,不断伤亡,开始犹豫了,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