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常威在院子里扫雪。
初一下了场大雪,按照小鱼的要求,又堆了三个雪人,院子里四个雪人,三大一小。
小鱼说是奶奶、爸爸、姑姑和她自己,一家四口人,齐齐整整。
还拿出前年的红围脖给最小的雪人系上,代表常红鱼新年红红火火。
干爹把门口灯笼上挂的雪除掉,把大门外雪扫干净,垫了炉灰渣。
丁家三口人今日上门,花姨定了菜单,四个炒菜,两个凉菜,一个炖菜一个汤。
常蕤有点点激动,在屋里走来走去,花姨对着镜子看着衣服,按照常威这几年灌输的理念。
简约大方,头发也没有烫卷,简单盘了一个头发,穿了水红色的毛衣和白色的呢子外套。
整体干练素净,没有任何首饰,耳环也早早摘下来。
十点,丁哲伟带了奶奶和母亲来了。
花姨和常蕤在大门口迎接,一路走来,丁奶奶看着大院子的布局有点吃惊,常家真是普通人家?
花姨指着前后院之间的院墙,介绍后院是儿子和几位师兄的院子。
王大爷站在东厢房打了招呼,然后回了屋。
常威还在厨房忙活,烧火的是许友谅,许三丫和小鱼在打下手。
小鱼定好的,今天在小书房招待许友谅和许三丫两个小伙伴,常威欣然同意,他希望小鱼多多认识朋友,不要过的那么独。
许友谅已经初三了,又高又壮,高中生都打不过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南锣鼓巷第一孩子王。
这孩子就认准了常威,不知道哪里打听到常威的事迹,非要拜师跟常威学功夫,常威懒得搭理他。
“常叔,今天做这么好吃的,我算是开荤了。”
许友谅说话还是那么浑不吝,早已经改口称呼常威为常叔,他妹妹喊常威叔叔,小鱼喊爸爸,他跟着喊常叔。
“哪次好吃的三丫没给你带?全炫你肚子里了吧,在我面前别玩心眼儿。”
“嘿嘿~”许友谅丝毫不在意常威的讽刺。
常叔就是嘴巴毒,该给他的好处一分不少,用江湖的话说,这才叫爷儿,大气,讲究!
“常叔,我初三读完了不想读了,我要跟你混。”
常威对着他额头敲了一下,许友谅眼冒金星,嘶嘶哈哈,这就是功夫啊。
“我是肉联厂纪检的副书记,又不是混社会的,混什么混?你要进肉联厂的纪检小组,最少也得是高中或中专毕业,我不要文盲。”
许友谅给灶洞里塞了一根木头,看着橙色红色的火苗吞噬了木头,他想到的未来就像这木头,燃烧到最后,只剩下白色的灰烬。
“我不是学习的料子,考试也不行,高中和中专我是考不上了,不如早点去上班,帮家里减轻点负担。”
常威炖上猪蹄,听了听屋里的聊天,都是闲话。
从小鱼手里拿过刀,“小孩子没学做饭之前,不要动刀,想学下次爸爸教你。”
“爸,三丫教我呢。”小鱼觉得自己没帮上忙,有点丧气。
常威看着三个孩子,各自有各自的命运,现在都在少年思考世界的迷茫期。
“当你有能力为自己的将来做选择的时候,选择你认为最好的,不要因为辛苦、劳累放弃,这个时代读书是改变你命运的时刻,学不会和学不进、不想学是两码子事。”
“许友谅,当你五年后还在炼钢、扛大包和蹬三轮的时候,你会不会羡慕坐办公室的办事员,他们会升到副科、科级和副处,或许是更高的级别,而你的天花板是九十九块钱的工级。”
常威坐在凳子上,轻轻捶了几下小胖子的胸口。
“小胖子,我希望你想想,你妹妹三丫想读书要多难,她要过来喂鸡、喂兔子、喂狗,还要打扫院子,这些还是看到她对学习的向往,所以我给她一个上进的机会,而不是因为她过来干活。”
“轻易得来的东西,你会逃避,出于年轻人的骄傲,你不喜欢别人逼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是如果有个成功的榜样在你前面,你会觉得是无用功吗?”
六七十年代,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一点不差,前世那么多伯伯大姨就是从农村考进城里,吃上公家饭,有了退休工资。
甚至有些优秀的长辈,成为厅级副省级的高官,都是读书考出来的。
常威喜欢这三个少年,想让他们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想明白为什么读书,报效国家,实现价值,锦衣还乡,天下闻名,都需要一个平台。
对于普通人来说,上学是最公平的一个跳板。
“如果你许友谅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我会给你找个饭碗,但是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小学时学习很好,甚至初二上学期考试成绩也不错,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想读书?”
许友谅抿着嘴保持缄默,对自己的事一言不发。
“好,我不问了,小胖子,抬头看看我的院子,我的房子,明白了吗?当你可以用最小的成本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拼一下呢?你平时最喜欢讨价还价,哪个回报率高算不清账?我当上副书记可比我去杀土匪要容易。”
“何况你的武力能比我强?能干掉那么多敌人不受伤不牺牲?好好想想吧。”
“包括小鱼和三丫,这个时代,实现你未来梦想,最短的距离,最平坦的道路,就是读书。”
小鱼拉着三丫的手,“三丫,我们一起加油,好好学习,让爸爸看到我们的成绩。”
许三丫红着脸,“红鱼,我有大名,我叫许晶莹。”
常威哈哈一笑,摸了摸三丫的小脑瓜,“幸好你不姓陶。”
小鱼跑进屋里,问花姨什么时候开饭?
花姨给丁家人介绍了小鱼的身份,家里的大孙女。
丁哲伟介绍过常家人的身份,有干爹,认养的女儿,过来看到家境殷实,常威在商业局声名赫赫,实在是良配。
丁哲伟的姑姑在商业局,因为给大人物站队当了先锋,吃了一个大亏,丁家也开始考虑常蕤。
得知常蕤挂商业局事业编制,晋升为副食店的副主任。
跟着常威的霍启发和岳虹,用局里的名额去了d校学习,眼看着又是两个局系统的干部出炉。
还有常威经常出入闻书记办公室,无一不彰显常威在商业局系统里的势力和实力。
丁家人坐不住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娘家那么厉害的小舅子,必须联姻。
干部家庭很少会有死仇,只有合作和利益分配。
罗家因为罗珏是白痴,贲军被罗珏白痴带的白痴,跟常威结成死仇。
一切都可以谈,一切都能谈,谈不了再下场较量,较量完了也可以谈,只要有需要,没有什么不能谈的。
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一个浪打过来你撑不住,那也就没有谈的价值。
前面放了常家的鸽子,这次丁奶奶亲自出马,足以彰显丁家的诚意。
许友谅几个人帮着常威端菜到厢房,剩的菜足够他们吃了。
三丫给王爷爷送饭菜,友谅把小书房炉子烧旺一点,小鱼忙着摆桌椅。
丁奶奶和丁母对今天招待的菜很满意,川、鲁、粤菜都有,这年月,四九城能弄到这些食材可不容易,看得出常家对他们的重视。
花姨知道他们误会了,这些还是常威随便搞的,熊掌飞龙都能弄到,不好显摆罢了。
席间常威没说话,他现在是花姨的儿子,常蕤的弟弟,不是以副书记的身份坐这里,面子必须给足花姨。
大事小情也是花姨做主,女儿的婚事当妈提要求,合情合理。
“老太太,女子行嫁月,大利月有两个,正七迎鸡兔,二八虎和猴,三九蛇与猪,四十龙和狗,牛羊五十一,鼠马六十二。”
“常蕤属马,阴历六月和十二月最合适,这两个月份可以商量吗?”
丁奶奶忙不迭答应:“可以,嫁姑娘按女方家来,这是规矩,也是尊重,六月可以吗?公历是七月,天气虽说有点热,总比十二月吹寒风强。”
常蕤出嫁的日子定在阳历七月,具体哪天还要再算算日子。
想到姑娘就要嫁人,花姨有点难受,丁母变着花样说好话来安慰花姨。
“婚房定了吗?”
常威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丁家爷爷奶奶级别不够,没有行政阿姨分配。
如果住在丁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丁哲伟,加上常蕤自己六个人,岂不是意味着常蕤嫁到丁家,要做六个人的家务。
“我舍不得让我孙子住外面,家里人住一起,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互相照顾照顾。”丁老太连忙补充道。
看到丁母面露难色,就知道她们压根没给丁哲伟准备婚房。
你们三上门,跟常家闹着玩呢?
常威用筷子很不礼貌四处点了点,“整个东跨院都是我家的,包括隔壁的东耳房。前院有我妈、干爹,还有隔壁小丫头过来勤工俭学,后院有专人负责打扫,所以你让我姐,一个副科级干部去当烧火丫头?”
“三年内,我能让我姐当正科级干部,我姐会干家务,也能干家务,但是凭什么去你家做家务?丁家什么级别,让一个科级干部在家里伺候五个人?”
“还当旧社会,媳妇嫁进门,要给立规矩,伺候公婆一大家子?”
转头看这丁哲伟,“你是家里的男人,让自己媳妇伺候自己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那你找个农村的姑娘,全职当老妈子,我常家的女人你们用不起。”
“常威,话不要说这么难听,怎么会让常蕤干五个人家务。”
丁奶奶话音刚落,常威笑了一下。
“老太太,我敬重你岁数,你不要玩套路,我能从三百多邪教徒老巢里杀出来,就是靠着我的分析和勇气,丁家要跟我玩先斩后奏,瞒天过海这一套,我会让你们付出足够的代价。”
“丁哲伟,你一个宣传部副科级,如果还没有自己的婚房,建议你别结婚,分配的房子都没有,你在混什么?混吃等死吗?”
常蕤气哼哼道:“常威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