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站着一溜十几个乞丐,南锣鼓巷人头攒动,满坑满谷挤着看热闹的街坊。
十几个乞丐,排成两排半弧队形,前面一个岁数大的领板,正在唱,其他乞丐跟着一起打板,整齐划一。
“竹板一打乐呵呵,亲朋好友听我说:
东家是个小康户,人缘好来光景富。
全家和睦喜盈盈,财源滚滚数不清。
逢吉日,到良辰,高搭彩棚迎新人。
远亲近邻都来到,小孩欢喜大人笑。
放了礼花点鞭炮,门里门外好热闹!
漂亮新娘娶到家,我先把她夸一夸。”
唱到这里,一个乞丐拿出一个婴儿胳膊粗的纸炮,点燃后朝空中一扔,‘嘭’一声巨响,落下无数碎红纸片。
这可比二踢脚响多了,震得耳朵嗡嗡的,震得刘海中差点一个趔趄趴地上。
背着手大力咳嗽一声,挺着肚子站在门前台阶上。
“怎么个意思啊各位?今儿是我儿子结婚的大喜日子,你们这样堵门不合适吧。”
领板的老头拱拱手,“东家有喜,我们喜郎一起来赶喜,也跟您讨点喜气。”
回头对着众乞丐呼喊着:“卖卖力气,给东家看看我们本事,今天要大喜大办。”
领板一嗓子,“走大街。”
众乞丐和声:“好!”
再一嗓子,“串小巷。”
乞丐大声喊:“好!”
来到喜主大门上,好。贵府今日喝喜酒,好。
全国人民共举杯,好。家住一片好瓦房,好。
很快就要盖楼房,好。盖上北楼寄北斗,好。
盖上南楼迎太阳,好。盖上东楼金仓库,好。
盖上西楼玉米仓,好。中间显出玉宝地,好。
又盖文武双学堂,好。文学堂里把书念,好。
武学堂里练刀枪,好。念完诗书练刀枪,好。
一举成名天下扬好!
我在门前站一站,好。就能迎来金凤凰,好。
金凤凰,好!
入洞房,好!哈哈哈哈~
一年一个小儿郎,好!
......
常威也是第一次见到群口的莲花落,小时候就一个老头打竹板唱,可没有现在这般热闹,要说这场面这本事,当赏!
刘海中让徒弟拿过花生瓜子和糖果,抓了两大把给领板老乞丐,还给了五毛钱。
老乞丐接过后,带着众乞丐弯腰鞠躬,“谢谢东家赏。”
小乞丐又放了一个纸炮,刘海中吓一哆嗦,“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众乞丐又唱起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里挂红灯外挂绸。
今日黄道吉星照,花轿抬到大门口。
大门口,铺红毡,又吹喇叭又放鞭。
进大门,喜气添,进二门,保平安。
新娘来到当院里,叫来新郎拜天地
一拜喜天,二拜喜地,三拜公婆都满意,
四拜四季发大财,五拜五福临门第,
六拜六六大顺利,七拜七星大紫气,
八拜八仙来贺喜,九拜九锡大加官,
十拜事事都如意!”
常威看清放纸炮的小乞丐,这不是特么的自己手下的吗?凑不够乞丐还得自己扮上,瞎胡闹,下次好好演。
走到刘海中身边提醒,“二大爷,这是人家喜郎嫌你喜钱给少了,要不人家还要唱下去。”
“都给五毛了,还给了那老些吃的,要多少是多啊?”
“二大爷,今个儿您是干啥的啊?儿媳妇进门啊,大喜日子门口闹这么难看,来的宾客怎么说您?”
“嗯~”刘海中小眼睛瞪起来了,“怎么说我?”
“说您为人小气,喜郎都打发不走,跟以前的阎埠贵一样铁公鸡,一毛不拔。”
旁边的徒弟也劝着,希望师父赶紧把乞丐打发了,“师父,今天大喜日子,不值得为一帮子乞丐较劲儿。”
“给多少啊?”
“瞧这架势,没个五块钱下不来。”
刘海中从兜里数出五块钱,放徒弟手里,让他赶紧给乞丐们。
哗啦啦竹板又打起来。
“喜郎唱歌,音韵不美,命运多舛,来到贵门。
歌谣继续,福气相连,东家施舍,喜郎有福。”
常威就喜欢听这些现砸挂的顺口溜,还是劝了劝刘海中,“二大爷,人家嫌少喽,要不给满意了,人家还得唱下去。”
老乞丐也听到常威的话,这谁啊?简直就是神助攻,继续唱。
“竹板声响,喜气洋洋,新婚大喜,子孙无恙。
今日来访,喜郎求喜,望您慷慨,施舍大方。”
最终刘海中又掏了五块钱,一共十块钱,买鸡才花了十二块,白扔给叫花子十块钱,晦气!
常威喊住放纸炮的小乞丐,讨价还价:“钱都给了,再给东家放一个响的。”
花爷吩咐,必须照办,拿出两个大纸炮,点完直接扔95号大院上空。
‘嘭’
‘嘭’
两声炸雷的动静,刘海中没想到一下放两个,躲过一个,第二个纸炮让他猝不及防直接被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狗抢屎趴在地上。
常威伸手接住刘海中甩丢的一只皮鞋,一股子臭味熏的人天灵盖都炸了,赶紧嫌弃地扔回去。
走到刘海中身边,用接住鞋的手在他后背衬衫反复抹蹭了几下,跟着徒弟扶起刘海中。
“二大爷,儿媳妇进门这么开心啊?乐得都找不着北,看不清路,甩丢了鞋,还表演了一个大马趴。”
“这公公当得真够格,快走吧,后院要开席了,大家都等你讲话呢。”
刘海中徒弟听常威拿自己师父调侃,脸色也有点难看,这年轻人装大辈儿呢。
“我腰,腰,腰扭了。”刘海中额头冒着汗扶着腰,摔地上沾的灰也被汗打湿,白衬衫变泥巴衫了。
“师父,去医院看看?”徒弟很关心提了建议。
常威马上阻止,“今个儿大喜的日子,去医院多膈应人啊,谁家结婚当天去医院的?二大爷,骨头没事吧?只要不是骨折,扭伤了就坚持坚持。”
似乎还不放心,继续问:“二大爷,还能坚持吗?”
“能。”刘海中咬着牙,脸上肥肉一抽一抽的,眼睛也跟着一起抽动。“扶我去后院,换衣服。”
路过灶头,二大妈跟贾张氏正抢夺一根萝卜呢,二大妈对着贾张氏破口大骂。
“贾张氏,你要不要脸,你参加婚宴随礼随了一块钱,三口人过来吃,现在还要偷萝卜,你家没有萝卜吗?”
贾张氏理直气壮反驳道:“你少在哪胡说八道,什么叫我偷萝卜?这萝卜我看着像我家丢的那根,你家摆酒菜没买够,就偷我们家萝卜。再说,给一块钱怎么了?一块钱不是钱吗?”
“贾张氏,把你的随礼钱拿回去,今天不要你参加我儿子婚宴。”
“你说拿回去就拿回去,钱你收了,你还赖账,我偏要参加,你把萝卜给我。”
常威就佩服贾张氏这不要脸的劲头,倒打一耙、死皮赖脸的本事,已经深入到骨髓里了。
“二大妈,萝卜给张大妈吧,快看看一大爷吧,腰扭了。”
二大妈一听老伴受伤了,抬眼看到刘海中脏兮兮黑乎乎的一身,捂着腰呻吟,也顾不上萝卜,跑过来扶着刘海中问:“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嗨,儿媳妇进门二大爷兴高采烈的,一激动在前院载歌载舞,手舞足蹈,活蹦乱跳的,一不小心摔个大马趴,把腰扭了。”
常威看到贾张氏拿萝卜要走,大声道:“要说张大妈就是高风亮节,知道今天桌子坐不下,随礼就拿个萝卜回家了,菜也不吃,还得是老邻居懂事,不给主家添麻烦。”
“贾东旭呢?也拿个萝卜回家吧,一根萝卜这不是瞧不起二大爷家吗?好事成双,再拿一根凑一对,谢谢贾家不添乱,大家给张大妈鼓鼓掌。”
稀稀拉拉一片掌声,掌声越来越齐,叫好吹口哨的,气得贾张氏一蹦老高,扔掉萝卜,“我家随礼了,凭什么就拿一根萝卜,我就吃。”
“常威,谢谢你。”刘海中有些哽咽的道谢,常威曾经在医院威胁过他。
但今天,乞丐闹事,前院摔跤,贾张氏偷萝卜,都被他一一化解,还得是主任,心胸宽广。
到了后院,刘海中跟女方父母道歉,让二大妈和徒弟扶着进屋换衣服去了。
刘光齐对刘海中腰扭了一点不关心,看到岳父岳母拉下的长脸,赶紧上去赔礼道歉,话里话外都数落刘海中。
父亲是个粗鲁的工人,没有文化,不懂礼节,今天丢脸了,他回头教育好父母,保证不会再出岔子。
常威听着刘光齐谄媚而无情的鄙视父母,心道:老刘啊,你这精心灌溉的水田,要划归到别人家喽。
95号大院,一大爷算计别人给他养老,二大爷算计长子给他养老,三大爷算计自己攒钱养老。
算计方式不同,目的就一个:养老。
可悲。
聋老太太拿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擦嘴,刚才一大碗饭菜全进肚子里了,常威看到她牙齿上的菜叶,佩服这老太太命硬。
这院里的人的寿命都是天道加持咋地。
许大茂大脑损伤这么久没死,阎埠贵缺舌头断手腕没事,易中海断腿少舌头的也活着呢,还有这聋老太太天天头疼,一大妈也不伺候了,还没瘫炕上。
现在又吃这么大一碗,好像还没吃够,颤颤巍巍跑到主桌上,从兜里摸出两毛钱塞到刘光齐手里,意思这是她随礼的钱。
新娘母亲眉角的痣剧烈地跳动,胸口起伏不平,新娘父亲转过身子抽烟,都不想看到这院里的妖魔鬼怪。
聋老太太也不管刘光齐的黑脸多黑,慢悠悠扶着桌子坐下来,一脸期待等着上菜。
看到对面的常威,聋老太太突然唾沫横飞,对着常威大声吼叫,“你走,你走,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