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门岗保卫科打来电话,说东乌鸡村的吕队长找他。
大半年没见了,让保卫带他们过来。
不是常威摆架子,一个厂办主任亲自到门口接人,会让别人浮想联翩,万一真有事求他,他不好操作。
还真有事。
吕大队长来不及客气,坐下就说了此行的目的。
1959年6月11日,关于社员私养家禽、家畜和自留地等四个问题的指示。
大队公养和社员私人喂养的家禽家畜,包括猪、羊、鸡、鸭、鹅、兔等,东乌鸡村的兔子,今年五月就可以供应了。
这么点事,特意找过来,兔子能有多少,撑死几百只了。
吕大队长小声说:“鱼,就是那头熊瞎子地盘的鱼。”
肉联厂目前没有开发鱼肉类产品,而且听吕队长这意思,还有粮食和野菜。
“霍启发没说什么章程?”常威还是没闹明白,这点事儿还值得找他,一辆卡车的事。
吕队长开始卷着纸烟,整个人带着沧桑和疲惫。
“收购站找了公社的办事员,关键他们给的价太低了,比外面一斤少一毛钱咧。社员不想卖给收购站,但是谁也吃不下那么多的鱼和兔子。”
常威明白怎么回事了,社员私有私养,卖得价款收入归社员个人所得,一斤少一毛,有点太黑了。
农民养点东西不容易。
常威问了现在手上有多少,吕大队长支支吾吾最后老实交代,熏兔子九百斤,风干鸭一千一百斤,熏鱼两千斤,干菜八百斤。
七八月新一批活鸭子又可以出栏了。
东乌鸡村大队部真有魄力,这是养了多少兔子和鸭子,那个池塘看来又去了了几次。
“这事儿好办,我给你找个地方接收,你要能保证每个月不低于两百斤的肉食,其他的干菜、野菜和粮食人家都要。”
“真的?”吕大队长卷了一半的旱烟也顾不上,一高兴在手里捏烂了。
常威让他安心,拿起电话打给北大后勤部主任。
说明了有社员私人养殖的家禽,目前是腌制和熏的成品,还有各种干菜野菜,问他收不收。
电话里保证不低于每月三百斤的肉食,主任拍着桌子连说好,按采购一斤加一毛钱价格收。
如果常威在面前,恨不得抱着他亲一口。
最后约好了时间,常威把吕队长的名字也报给他,不能愣头愣脑去找人,人家都不知道你名字。
“三百斤,我们也能供得上。”吕大队长没纠结,刚才说的两百斤,怎么电话里就变成三百斤了,收的越多越好。
常威中午带着吕大队长在外面吃,非肉联厂客户,常威不会带人去小食堂吃。
肉联厂小食堂的大厨一直惦记,想给常主任做次小灶呢,可惜常主任一次没来过。
胡会计在厂外面无聊蹲着呢,看见常威露出大黄牙笑了。
刚才他跟保卫聊了几句,知道常威成了厂办的主任,是肉联厂的领导,心里有点发怵。
想了想,牛栏山的那次,确实是个败笔。
中午没喝酒,点了三个菜和三份面条,下午吕队长还要去北大找后勤主任,常威写了地址,又跟胡会计强调是找后勤部主任。
一个大学那么多主任,你只说找某某主任,基本没用。
下班时候,宁一子和盖老大站在不远处的茶庄,神色肃然。
常威笑了,一人捶了一下,“搞那么严肃,好像燕太子丹送荆轲一样,要不要来句风萧萧兮易水寒。”
“花爷。”宁一子拦住常威后面的那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茶庄后院小屋里,摆着猪牛羊肉肉,各种做法有十几盘,茅台五粮液和其他白酒放了十几瓶。
问清楚是盖老大安排的,常威一脚把他踹出屋。
牛羊猪三牲,这是祭祀用的,恨不得我死怎么滴。
盖老大连滚带爬进来,“花爷,我今天眼皮子一直跳。”
“那是你昨晚没睡好。”
常威第一次这么放开吃,八斤肉一斤酒吃进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全身暖洋洋的,每块肌肉都在欢喜的雀跃。
很久没有变化的力量,又有了一丝精进,起码涨了一百斤以上的力气。
难道要多吃肉?
摸了摸肚子,吃不下了。
让盖老大用冷水打湿毛巾,半干的放在脸上。
宁一子和盖老大静静伫立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七点钟,常威扔掉脸上的毛巾,一伸手,盖老大捧着一个皮袋子,双手交给常威。
抽开细绳,摸出几个圆溜溜的钢珠,小指肚大小,这是提前让人弄的,杀伤力超过以前所有的暗器。
三十米以内威力堪比手枪。
假装揣进怀里,实际放在空间里,空间里早就把横刀、匕首、双刃斧和手枪准备好。
这个二代要是不讲规矩,常威也狠得下心,让他彻底消失。
人不狠,立不稳。
达叔亲自蹬着三轮车送常威过去,宁一子等人尾随其后。
“你干爹说了,既然手上占了这行的油水,就要插旗圈地,家里不用操心,让你放手去做。”
达叔刚说完,常威就把一根烟塞他嘴里。
“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就那么几块料,还能比牛栏山危险?”
坐在车上有些郁闷,咋没一个人看好他呢?
一个闵玉山而已,弄的跟得罪老天爷似的。
七点五十五,三轮车停在胡同口。
常威不让他们跟着,一挥手,“回去吧,留个人看车就行。”
宁一子严肃认真交代,“花爷,胡同里第三家,挂着红灯笼那家就是。”
“嗯,大红灯笼高高挂,挂到谁房宠幸谁,今晚我常老爷去三姨太屋?还是四姨太的屋呢?”
常威摸着下巴,嘴里嘟囔着走过去。
兴致勃勃看着大门上面的两个红灯笼,一点都不气派,人家陈老爷家挂一排呢。
啥也不是。
用门环扣门,等了十秒钟,没人应声。
下马威!
就喜欢这么装的人,到时候打脸的时候也爽快。
手放在门栓的地方,一拳打穿门板,门栓断裂在地上,施施然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中年看上去像是周家店的老周,少年不知是徒弟还是儿子。
常威直接骂道:“你耳朵眼是用来喘气的吗?我敲那么半天门不开门,不开门你应一声啊,嘴巴没用就捐了吧。”
骂完两个人还不过瘾,“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够的,下不为例。”
老周也不敢回嘴,这位爷脾气真暴躁,敲了几下门就砸人家大门,这门板可是几十年的老榆木,就那么一拳......
缩着脖子带小徒弟收拾大门去了。
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从亮着灯的房里传来,“来人可是东城花爷,肉联厂常主任。”
常威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去,“嗯,是爷爷我。”
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主位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消瘦,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如繁星。
见到他的人,第一眼就会被他的眼睛吸引。
另一个坐的人,穿着军装,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常威,有怀疑、憎恨,也有厌恶和懊恼。
这谁啊?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搞了他媳妇似的。
最让常威注意的是站立之人,四十多岁,手长腿长脸长,整个人犹如森林里扑食的猛兽。
不对,这气质,仿佛是潜伏起来,随时等待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毒蛇?螳螂。
螳螂!
王守善!
常威眼神一缩,露出遇到强者的谨慎小心,心头却是一阵狂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屋里这三人他全部打死都没关系。
因为,有个投靠日本鬼子,又投靠岛军的汉奸,王守善。
“好胆子,敢跟我......”白脸男子声音共鸣,有种久居人上的威严。
直接被常威打断,“废话真多,你找我,我来了。你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别踩盘子探底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
白脸男子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常威嘴巴叼着烟,吊儿郎当回了一句。
旁边军装男看不下去了,“常威,你这么嚣张,你不就凭借廖家吗?”
“啧啧啧。”常威摇着手指头。
“纠正你一点,是廖家欠我的,不是我需要靠廖家。还有你们两位不就是个吃长辈账簿的,装什么大瓣蒜。”
“廖京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装,你们两个算个逑?唧唧歪歪半天,咋地你们爹是天老爷啊?看你们这德行也不配啊。”
常威一拍桌子,王守善脚下小进半步,蓄势待发。
“叫我来周家店,一直说废话,菜也没有,酒也没有,等着我请客呢?穷成这个鸟样的二代,我还是第一次见。”
冲着门外喊道:“那个姓周的,上菜,客人到半天了,都不知道招呼,傻不拉几的。”
“你小子够狂。”军装男子面露不忿。
“我是贲军,罗珏的前夫,你应该知道我吧?”
“哦,你啊,刘美月的姘头,你这身衣服没被扒?你老丈人,哦,前岳父是一个狗特务,怎么审查让你逃过去了。”
“我得去打听一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暗箱操作,竟然把狗特务的女婿遗漏了,这是对人民不负责,也是干部渎职。”
白脸男子看局面有点失控,示意贲军不要再争论了,目前没有人,能在扣帽子的技能上赢过常威。
“常威,开门见山,你拿了我的南城黑市,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常威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泼在地上,“老绿茶,破店抠抠嗖嗖的。”
“你没跟我手下那些人说吗?我告诉过他们,谢秃子给你多少,我们照旧,只是换了人,其他按老规矩来。”
白脸男子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放松下来,带着几分傲娇靠在椅子上。
“那可不成,谢秃子是我培养出来的人,你这么把他干掉了,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常威点点头,随后问道:“贵姓?”
“闵,颜闵的闵,也是齐闵王的闵。”白脸男子带着得意,这个姓让他很荣幸和骄傲。
“老闵,你要一个交代?我知道你的姓,也能打听到你家。我直接找你爸,问问他,知不知道他儿子搞黑市,还收了一个手下,结交日本鬼子和岛军。”
在其身后的王守善,脸色晦暗不明,带着压制不住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