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超坐立不安,抓耳挠腮的,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站起坐下,反反复复几次后把下巴压在桌子玻璃板上,哎了一声。
常威翘起二郎腿,掏出一把瓜子嗑起来,家里花姨和常蕤都不怎么爱吃瓜子,听八卦不嗑瓜子,就像吃面不吃蒜。
要说这嗑葵花籽文化还是晚清到民国时候,苏国带入中国的,中国人以前经常嗑的是南瓜子和西瓜子。沙皇时期东正教斋戒时候缺油水啊,底层老百姓也缺黄油,葵花籽成为获取油脂的主要来源,葵花籽能榨油还能当零嘴吃。随着苏国人涌入中国北方,葵花籽也从乌克兰平原带到了赤峰大面积种植。
“常威,你咋还有心嗑瓜子呢。”尹超半边脸压着玻璃板,用嘴吹着一摞纸哗啦哗啦。
“吴倩是你情儿?呸呸。”
“别瞎说。”尹超坐直了,一副受了冤枉的样子。
“那你为啥这么难受?呸,你图啥呢?”常威觉得副食店这瓜子不错呢,内蒙来的大瓜子,臭瘪子也不少,“噗,噗,呸,你要没跟吴倩有一腿你难受个der?吴倩比你女儿还重要?”
看到常威丝毫不受影响地挑着瘪瓜子,尹超觉得,觉得......也没啥怪人家的,常威跟吴倩在一起工作也就三个礼拜,这一个礼拜还没见到人,而且两人儿还有着矛盾,自己难受是因为什么?
熟悉的环境改变了?之前就他和吴倩两个人负责接待和会议的具体工作,虽然没有暧昧也没有情愫,心里偶尔也波动过,大概就是这种岁月静静流淌的气氛被打破了吧。
常威没想到尹超还有点诗人逝者如斯夫的伤感,那人家吴倩结婚你尹超还要去买醉?女人那么多,结婚一个哭一个,你伤心太平洋啊,矫情,舔狗不得好死。
四点十三分,会还没开完,尹超看着窗外的槐树发呆抽烟,吴倩搞破鞋,二科咋还多出一个伤痕文学的青年。
常威仔细听着会议室里的内容,各怀鬼胎,暗藏心机,小心试探,隔岸观火,这套话是一套又一套,调子起的真高,吴倩搞个破鞋都要破坏安定团结的国庆了。
大部分都在怒斥徐小思和吴倩,就没人说说该怎么惩罚,到会上表演堂堂正正清白,吴倩又不在会议室,就徐小思一个人没有任何反应,问话也不回答,骂他也不狡辩。
废了!废物。
四点四十,处理意见下来了,徐吴两人暂停工作,解除一切职务,通报批评记大过,记入个人档案,提请到上级单位领导批复指示。
没给开除?前世随便一个官人开除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徐吴两个人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你们两个大白天练习老树盘根,闹耗子了吧。
最后十五分钟,谢书记和黄副书记逼着卓副厂长做了检讨,因为徐小思当上副主任是他推荐的,采购部主任的事还没提出来,先做了一个检讨。
最后的最后五分钟,厂办毛主任就目前增产的形势下,往来客户日益增多,外联业务在厂办工作所占比重越来越大,提请设立一个专职副主任,管理外联二科。
这事儿下周讨论!
岳虹回到办公室,常威抢在尹超前面进办公室,争啥啊,你心中白月光搞破鞋了,你还到处为爱自我感动,奔走倾诉内心痛苦,我为了虹姐争副主任,这才是因为爱情,尹超你懂啥啊。
“虹姐,周末你加把劲。”
“你怎么知道毛主任提副主任的事儿?”岳虹试图把拼图拼完整,常威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
“中午翁秋说漏了嘴,她说上午徐副主任到郭副主任办公室,说会后就定了,我猜这场会就是针对毛主任。”
岳虹用手指敲着额头,“针对毛主任?徐小思对你刻意找茬,我以为是卓副厂长是受了罗珏的影响,要对你下手。原来这颗子弹要打在毛主任身上,我是毛主任引荐的,这事可大可小,如果真找到二科的错,我责无旁贷,毛主任要跟着吃瓜落。”
“这事儿要是持续发酵,有意见的单位会越来越多,罗珏有这个本事。于是你坐不稳位置,毛主任也会受到牵连,这样厂办最有力的争夺者就是郭徐两位副主任,厂领导垂直管理的厂办,一个大主任被挤走了,厂长的脸面也不好看,厂长有变动吗?”
岳虹瞪大了眼睛,“常威你这脑瓜子跟看官似的,猜那么准,厂长国庆后可能要升上去,毕竟谢书记资格老,他要是不动,厂长也升不了。”
“厂长要去的位置,可能影响了别人的布局,所以人家借着罗珏这事,让卓副厂长跳出来,用徐小思这个棋子搅浑水。”
岳虹思考了一会儿,“那我要不要找毛主任或者谢书记说说这事儿。”
常威掏出花生分了点给她,“我都能想到,这些老革命能想不到?你别替人家操心,把我写过的报告你再修改下,周末带着去找领导,你坐上厂办副主任位置就行了,你稳了,领导才好后手布局。”
“也是,我就二科副科级,操心人家处级领导的事,今天厂长为啥不说话,黄副书记跟谢书记怎么站一条线。”
不等常威回答,岳虹哎了一声,“对,就是这样,郭三江可能不是黄副主任的人,也可能他被卓副厂长的胡萝卜吸引了,等到会上毛主任被批评,接下来,他要跟徐小思联合挤掉毛主任,至于谁当上主任,各凭本事了。”
“虹姐,你说的对,厂长不说话,是因为他要离开厂子,谁有能力帮他解决这件事他推荐谁接任厂长,黄副书记很积极这个厂长的位置,毕竟她是咱厂第一副书记。高层有高层的博弈,中层有中层的利益,底层有底层的生存之道,都是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绞杀算计。”
“吴倩的事是你干的?”
这话说的,什么我干的,我常威都没碰过她好吗,“什么是我?我来之前她就跟徐小思搞到一起了吧,跟我有什么关系,有虹姐在,我找她干啥。”
“别胡说八道,我直觉就是你小子干的。”
“新中国要讲证据,什么直觉,你当你是算命的。我明天去打猎,可能下周一周二请假。”
“打猎?你还有心思打猎,去吧去吧,周一要是你没回来,我就说派你去合作单位联络客户了。”
五点十一分了,算加班吗?
常威拿着麻袋上了车,里面假装是枪,你空手下乡打猎,这事花姨都瞒不过去。
出了厂门口,老张坐在车上抽烟,警卫员过来让常威过去说话,德行吧,还过去说话,谱越来越大。
“张少将,有何指示?”
“什么少将,别乱喊,大校而已。”老张故意掸了掸肩章。
“白捡的大校,高兴是应该的,啥事啊?没事我走了,我要赶路下乡。”
“你下乡干什么?”
“帮你找邪道门啊,让你升到少将,你再帮我升两级,那我离副科就越来越近了,我要再找三波邪教徒,我就是行政十八级副科,十八岁的副科,我老常家要谢谢你八辈祖宗。”
老张觉得这话味儿不对,怎么有股子埋怨,“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上次让我独自面对三百多个邪教徒,命差点没了,这要在部队里,最差是个个人二等功了吧,听你的容易小命不保。”
常威推着车要离开,警卫员抓住龙头,一脸狠色,常威一敲他手腕,疼得他撒手,不等他摸枪,抓住手腕绕到他脖子后面,“敢对老百姓对枪,谁给你的权力,给你枪是让你恐吓工人阶级的,你想上军事法庭。”
“常威,放手。”老张从车里下来了,这个狗脸常威,自从给他提两级后,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谁让自己有愧呢。
“怎么地?张大校要武力威胁平头老百姓,国家给你权力你就扯犊子,你跟过去无组织无纪律的乱军有什么区别。”
“你快闭嘴吧,有事找你。”
“不去,夜猫子进屋准没好事。”
“罗家托我找你说和。”老张拿出一根烟递过去。
常威没接,看着老张,“怎么赔偿我?再升两级?”
“那晚的事你干的?”
“哪晚?什么事?什么我干的?”常威疑问三连。
“大家坐下来谈谈,给我一个面子。”老张放低了姿态。
常威内心怒火翻腾,这就是权力的滋味,真特么的好啊,罔顾人命打压自己,丝毫不拿自己当个人,如果自己是将军的儿子,他敢让自己过去谈谈?罗家都要忙不迭的上门赔礼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憋屈。
“去哪儿谈?罗家我不去,谁知道我走了后她屋子里少了什么东西,诬陷我偷的,别说不可能,让我空手独自一人下乡都干的出来,我这条狗命人家会放在眼里。”
常威推着车甩出一句话,“前面饭店包间谈,半小时吃完我就走,你结账。”
常威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八个菜,心里盘算着这件事的得失,他不后悔,没一枪打死罗珏都算他善良。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白天折腾了那么多,才搞掉徐小思和吴倩,也是恰巧符合厂高层的变动才处理了徐小思,不然人家背个警告还能继续当副主任。
权力真是让人迷醉的滋味。
五点四十五,外面传来刹车的响声,五个人的脚步声,常威打开包间的门,站在门口迎接。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面相威严,有些驼背率先而行,后面是罗珏,老张和罗胖子,警卫员守着走廊。
常威对罗父身上的杀气没有一丝慌乱,微笑着让开门口位置,请大家入内,罗父看到进门的座位,常威的碗筷还在那里,于是坐了主位,罗珏和罗胖子分坐两侧,老张选了隔常威一个座位的右手边。
罗父干脆利落开口道:“都是直性子,直奔主题吧,常威,这事儿能了结吗?”
(书里厂里书记的姓,哪章没改谢书记提醒我一下,书里除了四合院人物其他挂掉的都是我群里那些老涩涩,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在书里被我写死写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