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在手上有点冰。
“没事,就是看着不太舒服。”
许肆没有解释什么,坐回豪车里,面色冷凝。
那个纹身太熟悉了,将她一下扯回到久远的记忆里,没记错的话,那是地下城危险分子特有的标志。
只是很少出现在这一年的港岛。
许肆强迫自己不要太惊慌,但还是想第一时间确认裴枕在哪里。
开业仪式举办完,许肆拒绝了留下来继续巡视,让安保人员盯着商场后门一点,就将安适留下,自己疯狂飙了一路车回到许宅。
没时间将车子停入车库,她快步走进别墅里,找了一圈,顺着佣人的指引,来到了后院。
天边血橙色的夕阳,这一年的风轻云淡,港岛有钱的人不少,被三合社统治的距离似乎也还很遥远。
而温暖的春天很慢,空气中全是万物复苏的生机勃勃,好像不刻意去关注,未来就不会那么快到来。
葛管家追着帮许肆拎包,许肆脚步片刻没停,踏至石块铺设的道路,一抬眼就看见了裴枕。
少年眸光温良,轮廓分明,坐在观赏鱼池边,摸着一只小白猫,没穿校园制服,多了些成熟模样。
那只猫一直没有人认领,许肆就做主让它留下,已经成为了他的宠物,正亲昵的用娇憨的鼻尖去蹭他的手。
他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它的头,“小耳朵,不许偷鱼吃。”
空气中弥漫着池水的凉汽,见他还在家里,许肆松了一口气,喊了一声:“阿枕。”
裴枕温温转头看着她,有些惊讶,第一时间就将猫咪抱在怀里,防止它乱跑靠近许肆。
“不是说要在外面待到晚上?小姨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肆点了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脸上是天边洒过来的薄红,没说遇见了地下城人员的事情,而是随意扯了个理由:
“也不算有事吧,就是忽然想来看看你,看到你在身边,就觉得安心了。”
“这样啊,那小姨看吧。”
裴枕轻笑一声,迎着她的目光,好脾气的任由她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又一次瞧见她眼底的恍惚。
裴枕捏紧手指,轻飘飘道:“小姨在想谁?”
许肆愣了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控制不住的想起从前。
重生这种怪诞荒谬的事情,她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尤其是裴枕。
所以她再次摇头,轻声道:“谁也没想,我先去换个衣服,一会记得吃饭了。”
“好的,小姨去吧,我马上来。”
西边的日落逐渐消失轮廓,裴枕面不改色的笑着,深深地看着那双略带慌乱的桃花眼。
心里却在说。
啊,原来小姨也是会撒谎的。
春风阵阵,他修长的指尖穿梭在猫咪纯白无暇的绒毛之间,轻轻逗弄着它灵敏的耳朵。
叫小耳朵的猫咪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特别像人类语句中,带着疑问的——“嗯?”
裴枕哑然,“你是在问我问题吗?”
巧合一般,小猫咪又“喵”了一下。
裴枕烟灰质地的眼尾上挑,唇角弯出勾人的弧度,似是而非地轻声底呢了一句: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谎言。”
人都是会变的。
他以前最讨厌欺骗。
可放在小姨身上,他又忽然觉得,只要那一句承诺是真的,剩下的全是谎言也不要紧。
一如既往的,他只想留在她身边。
当天夜里。
许肆头一次做了噩梦。
梦里面,她被人当街爆头,无数发子弹穿进她的头颅和胸口。
然后无限重复着一句话。
“许小姐,你真的不怕死吗。”
许肆从梦境中醒来,就给安适打了电话,让他派去调查工厂的人务必格外小心,商场后门尽量减少人员出入。
自从见到了那个纹身,她就明白枪击案的幕后主使是这些人,但那群人龟缩在那里做什么,许肆还不得而知。
停止生意是不可能的,怕打草惊蛇被盯上。
可继续这样下去,她又觉得早晚有一天得出事情。
只有她这个后世回来的人,才听闻过地下城的可怕,只是没有裴枕在,他们不成规模,没有真正做到控制港岛半边天。
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等。
等对方露出真正的意图。
……
港岛是座炎热的城市。
三月过去,温度一直居高不下,直到清明节前,才下了一场纷纷扰扰的雨。
许肆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祭祀服,带着葛管家和一众保镖,前往墓园给父亲母亲扫墓,祭品带了很多,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许母墓前的分量更丰厚些。
山上浓雾雨露不断,香火降低可视度。
许肆跪在目前磕了头,将香插进香炉里,按照传统,在心底默念了几个心愿,又亲手扫去两个坟墓旁的落叶,才戴上墨镜下山。
长长的石阶白到发光。
葛管家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感慨:“夫人该放心的,小姐已经长大了,撑起了整个家。”
许肆将黑色的袖口叠起来,上面还沾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希望他们放心,葛管家,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你操持家里的事情,也不容易。”
葛管家微微低头,目光慈爱的很:“应该的,从年轻的时候就待在许家,本来做到四十岁就该走了,还是小姐不嫌弃我。”
“怎么会嫌弃。”许肆将披散的头发挽起,轻声说:“只要许家不倒台,我给您养老。”
葛管家又抹了抹眼泪,发自内心的感到感激,“哎。”
许家墓园占据了郊外了整座山头,比公墓清静很多,一般情况下,没有外人会来到这个偏僻的野林,整条道路只有他们在走。
然而石阶走到一半,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穿过长空,像扯破喉咙一般撕裂。
许肆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除了参天高木看不见什么,而目光下移,石阶旁的栏杆上,钉着“许家墓园”四个字的牌子,被人敲落在地,用红色的油漆涂了个叉。
葛管家惊了,走到牌子旁边,拿出手帕沾了沾,“刚涂的,小姐,估计是谁在做恶作剧。”
可保镖又在地上捡到了一封信。
上面工整的打印着一行字。
——商场,许肆,裴枕,葛台,安适。
如出一辙,商场和裴枕两个字上也画了一个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