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长孙璃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终将手背贴在了他额头上,嘀咕道:“难道是我下手太重,纯净灵蕴也不熟练,把你脑子搞坏掉了?”
刀鬼苦笑着摇头,回到魂树空间里,又看到另外两个自己也同样狐疑地看向自己。
他觉得脑袋开始隐隐的有些胀痛,不安地自问道:“难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记忆吗?”
剑鬼和泠鬼摇了摇头,他们能够相当清楚地感知到刀鬼混乱冗杂的情绪,但实在是没有相关的记忆。
“...方才说的那些,会不会是在意识沉入蕴种之时所看到的画面?”
剑鬼如此猜测,恐怕是因为蕴种让他意识陷入了混乱,从而影响到了记忆,但为何自己和泠鬼没有影响?
三魂本质上如同一人,按理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才对。
挨个用手上的神权检查完刀鬼之后,阿泠的确是没有在自己灵魂里查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连刀鬼自己也开始有些不自信了,难道方才发生的当真是因为意识被蕴种影响所发生的混乱?
“这他娘都叫什么事儿?”
他也知道继续说下去肯定自己也不会信,毕竟没有实际经历过的记忆可供他佐证,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说服长孙璃。
还是没有等皮肤新肉愈合完全,他便拉着长孙璃急匆匆出发了,不管怎么说,朝着最后感知到的面具所在去,总是没什么差错的。
路上他特意留心了周围的环境,那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愈来愈让他觉得,他所记得的那些画面并非都是虚假,而是自己真切经历过的。
“岁月没有回退。”剑鬼知道他在想什么,适时自言自语道。
刀鬼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注视前方。
快到了。
也只有刀鬼会觉得这片树林有些熟悉,他在心里默念对自己说道:“那几个人快来了。”
剑鬼和泠鬼,乃至于长孙璃都打起了精神,可走了许久,直到都走出了那片树林,他们都未曾碰到过人。
“怎么回事?”
刀鬼此时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出了问题,可怎么会呢?明明所经历的那一切是那样真实。
可惜连「岁月」都没受到丝毫影响,起码说明了不是时间上受到影响。
“也许我的「岁月」不够完整,面具用其他的天道配合「岁月」完成了对这一段历史的修改。”他这般猜测,却又立马否决了自己,“那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呢?”
走了这许久也没碰见任何人,也别说人了,这荒郊野外山野丛林,除了四周偶尔出现一些弱小的毒虫鸟兽之外,哪里像是有人烟的样子?
滇南的各个部族偏偏就是这样了,和甫来、旧北桦不同,滇南灵修的独门术法“蛊术”似乎需要特定的蛊虫配合修炼,而越是稀有、越是对修炼大有助益的蛊虫,往往就生长在这种地方。
久而久之,滇南除了一个神使坐镇的都城之外,便是没有一个能和甫来皇城媲美的大城镇了,说得上是一个“地广人稀”。
“这也太他娘稀了,”刀鬼笑骂一声道,“我记得上一个村落离这得有个几百里了吧?”
严格意义上说,上一个他和长孙璃经过的地方也不能称之为“村落”了,也就是拖家带口在深山建树屋,世代以采药、捉虫为生的一些散户。
阿泠认知中的‘城’,恐怕还真只有去八大蛊族下的各主城了。
此处离边境不算远,两人再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迟早会迷路翻出国境去。
长孙璃索性爬上树顶,摘下发尾的银铃,轻轻摇晃了两下。
林间顿时一阵骚动,离她最近的一棵粗树密叶间,一只山雀扑楞着翅膀跌跌撞撞地朝她飞了过来。
她探出手,让山雀停在她手心,凑近了轻声道:“小雀儿,附近可有村落?”
山雀战栗不止,是惧怕她眼中金光流转的威严,也是因为翅膀上的伤口。
发现山雀受了伤,长孙璃弹指渡出一丝纯净灵蕴,只是眨眼之间,山雀便恢复了精神,觉得神奇无比,叽叽喳喳地在她手掌心来回蹦跳,看上去十分兴奋。
“好了,该你回答我了,怎么伤到的?这方圆几里怎么会只有你在?”她方才遣兽王铃唤的是所有附近鸟雀来朝,却没想到只来了这么一个受伤的山雀。
山雀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长孙璃听得脸色愈发沉重。
她向树下看去,发现阿泠也在看她。
“我听到了。”
他们二话不说便直奔一个方向走去,那是滇南和晋乡的国境边上,山雀告诉他们,那里有一个人族的小型聚落,只不过方才那里发生了一场极为可怕的战斗。
二人绷紧了心神,按照小山雀的描述,前方说不定有灵修对战,立刻将状态提升,随时准备迎战。
“看到了!”
长孙璃跃上树顶确认,只见前方不甚远处有一处山包,山包中央恰好露出一栋木屋的圆顶。
靠得越近,他们反而越是觉得四周灵蕴稀薄无比。
“灵修交战术法对轰,就算用得的是高深武技,也不会什么残余也没剩下。”
阿泠点了点头,自己虽然蒙着眼,但剑意却敏锐依旧,让他得以不靠双目便能自在前行,他没有察觉到术法对撞留下的残余灵蕴气味。
“啊!”
长孙璃看到前方树杈上倒挂一物,看清之后当即轻呼一声,停下了脚步。
阿泠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他只能靠剑意“看”到周围所有物体的大致轮廓,但单凭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也知道,前边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了?”
“一个....一个头挂在树上....”
长孙璃不是害怕,只是那颗头非常不完整,断裂的脊骨下被粗暴地用肠子打了个结拴在树上,正无风自行晃荡。
血染红了整棵树,透过树干,她看到了林中村落的一小部分。
血迹斑斑,尸骨累累,食腐的鸦群都无空嚎叫,正在不停垂仰尖喙叼些腐肉来吃。
“像是刚死不久。”
黑剑已经环绕在了阿泠身边蓄势待发,一只独眼从他耳后长出来,剑鬼正在打探四周的情况。
二人十分警惕,这不太像他们意料中的灵修手笔,而更像是......
长孙璃似有些担忧,转头一看,果然看到阿泠沉默在原地一言不发,她上前轻唤道:“阿泠....”
阿泠站在一栋木屋旁,面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的那只木雕小鹰,刀鬼从肉身内走出,蹲下身来,将那只木雕捡起来甩干血迹,放在它身旁死去多时的孩童手中。
“这是它们,绝对是它们的手笔。”
归雁村的人都回来了,但他们都不记得曾经跟自己的过往,在他看来,跟真切死过一回没什么区别。
要是没有面具,归雁村就不会有那一天,他便可以如一早打算的那般,在山中静静度过裂魂症迸发之前的所有人生。
也正是归雁村让他明白,哪怕死在它们手中一部分人的灵魂能够被他重新带回来,并赐予肉身重生,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灵魂和肉身都或有救,但那段过往,才是他真正被夺走、毁去,且是再也回不来的。
在那时,他便知道,这是一笔不得不讨回来的血债——好大一笔,不仅是归雁村,也是为了青山宗那些人,更是为了驭魂宗....为了所有以“仙”之名为支撑,重新活过的人。
正当他打算重新吞噬蕴种,再探面具行踪时,先前被长孙璃治好放走的山雀,又重新飞了回来。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小家伙似乎十分急切,叽喳声中不掩慌乱,竟然一头撞到了长孙璃怀中。它似是一口气飞了老远折返回来,特意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袭击,这里,抓到,逃跑,死了!!”
阿泠听罢,双脚一蹬便飞了出去,飞至空中,不需山雀指明方向,刀鬼便看到他们来时方向,一根似有若无的红色丝线在天与地之间轻柔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