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堵了?”
这条路自打被太女殿下亲自敦促着用水泥重修过一次之后,最是平整宽敞不过了。
平日里便是四辆马车并行,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如今这个点,又没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如何会堵了?
柳大人拧眉朝着前面的路口望去,却见那边足有十驾马车,横着竖着斜着的尽皆有之,也难怪会堵城一团。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老夫不知道的事情?”
柳大人心生疑虑,当即吩咐赶车小厮道:
“你去前头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
小厮不敢耽搁,连忙就跳下车架,去找前头的人询问起来。
不多时,便又带着他刚打听到的消息折了回来:
“回禀老爷,前头好像是有几位大人和您一样,本来都已经快要到府上了,忽然又让车夫调头回宫去,
正好碰上几位要回府的大人,几方人马就堵在这儿了。”
“看来他们也是要进宫去告御状的。”
意识到这些人和他是一个目的后,柳大人冷笑一声,放下帘布坐回到了车内:
“老夫倒是要看看,这回那写书人,还能不能逃得掉!”
杜大人:“……”
“老杜,你怎么不说话?”
等着前头路口马车排开的工夫,柳大人自己一个人又絮絮叨叨地骂了半天,
等他意识到车内另一个人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的时候,那双眼睛霎时间就眯了起来:
“你该不会是不想进宫去找陛下陈明此事了吧?”
“那倒不是。”
杜大人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只是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子,真是像极了文章里那些反对甄襄的大臣们。”
柳大人:“?”
胡说八道!
他……他……
柳大人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儿地对视了好一阵子,
半晌,柳大人终于再度开了口,只是气势却远没有之前那般有底气了:
“莫非杜大人是觉得,那文章里的事情真有可能发生不成?”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杜大人抿了下唇:
“太女殿下的那些个新发明出现之前,柳大人能想象得到,天盛会有今日这般的盛况吗?”
“你也说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柳大人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很有可能真就是文中那些大臣之一的事实,气闷地继续反驳道:
“你怎么就不知道那文章里的内容全都是写书人自己胡编乱造的?
况且咱们有太女殿下在,何须担心天盛往后无法继续进步?”
“那柳大人有没有想过,这《大国》,其实就是太女殿下写的?”
“这不可能!”
柳大人一下子就炸毛了。
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潜意识里他就拒绝自己往这个方向去想。
毕竟这《大国》若真是太女殿下写的,那说明什么?
说明殿下想要进行科举改制,但料到了他们这些人不会同意,
更说明了《大国》今日这章最后结尾部分的内容,就是在指着他们这些大臣的鼻子,骂他们井底之蛙,鼠目寸光,刚愎自用,冥顽不宁,误国贼子,
骂他们不如墨上撒米令鸡啄之!
“绝对不可能!”
柳大人疾言厉色,也不知到底是真的在反驳杜大人,还是单纯在说服自己:
“杜大人之前不是就已经去问过太女殿下了?当时殿下可是亲口说过,那文章不是她写的!”
“咱们这位殿下喜欢忽悠人那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杜大人小声哔哔:
“柳大人竟是到如今,都还没认清这一点吗?”
柳大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对方这话真的……太有道理了。
他颓然地佝偻下了腰身,冷静下来之后,很多事情就更容易想通了:
“那你说,这所谓的大炮,殿下是不是已经有想法儿了?
若是如此,那咱们不就更不用担心……”
“老柳啊!”
杜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女殿下是储君,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还会成为天盛的皇帝。
她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一闲下来就往工部跑。
而且就算她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她也不是真能千岁万岁活下去的。
便是她能活到八九十,那之后呢?
将天盛的发展仅系于殿下一人身上,这做法未免也太愚蠢了些!”
“那照你这意思,咱就该支持殿下,把那什么数理化全都加进科举要考的内容里头,以后天下读书人都得学这劳什子的数理化?”
柳大人仍是满脸都写着不赞同三个大字:
“就算殿下的担忧是对的,这也叫矫枉过正!”
“咱们能想到的东西,陛下和殿下能想不到?”
到底是最早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的人,杜大人如今已然想通了许多——
“倘若这《大国》真是殿下写的,你以为陛下会全不知情?
既然陛下知情,但却还选择了默认,那就说明陛下其实也是赞同的。
一会儿进了宫之后你且看着吧,殿下她定然早有计划!”
“……”
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前头堵住的路口,也终于被疏通了。
十几辆马车齐齐调头朝着皇宫赶去,
不同的是,如今柳大人面上早已没了先前那种恨不得立刻马上亲自抓人下大狱的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纠结与忧虑之色。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宫门之外,
不多时,御书房内的云舒和宣武帝也毫无意外地从李德海口中听闻了群臣宫外求见的消息。
“来得还挺快。”
云舒端起她提前凉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轻啧一声:
“看这架势是在马车上就看完了全部更新,直接半道上就折回来了。”
“才只来了十几个。”
一旁宣武帝闻言,忍不住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就你文章最后的那几句话,他们没有全部折回来,朕都觉得稀奇。”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话虽这么说,可云舒还是垂眸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俨然一副进入备战状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