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出身卑微,老朱却才智出众。
朱棣稍加提示,老朱立刻领悟,李善长提议的策略看似可行,实则潜藏着深重的隐患。
对于宗室子弟的脾性,老朱再清楚不过。
目前他在位,威信尚能驾驭所有宗亲,但如果他不在了呢?他们岂不是会恣意妄为?
尤其是到第八、第九代,明朝宗族的数量将达到惊人的程度,众多成员中难免会出现几个败类。
对此,老朱并不讳言。
以这个比例推算,十万宗族成员中会有多少害群之马?
若按照李善长的建议,让这些败类执掌权柄,治理一方,其后果可想而知。
宗室身份的庇护下,无人敢对他们有所制约。
无人制约,这些败类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到时候,百姓岂不是怨声载道,官逼民反?
想到这骇人的前景,老朱不禁浑身颤抖。
幸好还有麒麟儿朱肃在身边。
否则,宗族供养的难题未解,又添新患,明朝的覆灭只会加速。
此刻,老朱看向李善长的目光充满敌意,恨不得立即除掉这个老家伙。
其实,令他最愤怒的并非李善长提出糟糕的计策。
而是当着朱肃的面丢脸,被儿子拆台。
原本,他召朱肃前来,是想在他面前炫耀一番,小子,好好瞧瞧,你爹我手下也是藏龙卧虎。
你能办到的事,他们也能。
结果呢?
李善长这个老家伙非但没给他增光,反而让他在朱肃面前颜面扫地。
这股怒火在老朱心中熊熊燃烧。
朱棣的本事,老朱了如指掌,他看不出李善长计划中的危机,必然是朱肃洞察了其中的隐患。
之前李善长讲述方案时,老朱悄悄瞥了朱肃一眼,发现他正悄悄与朱棣交谈。
现在看来,朱肃告诉朱棣的正是李善长方案的缺陷。
“哼!”
见李善长面色煞白,朱棣冷哼一声:“韩国公,不知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辩驳的?我在栽赃陷害你吗?”
“还有你们这群废物!”
“成天就知道附和,附和,除了这个还会干什么?”
“一群无用之辈!”
“我若真有错,你们要附和指责,我认了。但问题是,本王有何错?只知道盲目附和,指责本王。”
\"父皇!\"
朱棣立刻转向老朱,询问道:“不知皇子的这一番解释,您觉得如何呢?”
\"妙极了,实在是妙极了!\"
老朱大手一挥,接着说道:“真是出乎意料啊!咱们家四子,竟有如此见解。”
此刻,老朱内心激动不已!
老四的发言太精彩了,若是太子能有这样的见解,那就更佳了。
\"韩国公!\"
紧接着,老朱面沉如水,直视李善长,冷声问道:“我想问问你,若果真遇到这种情况,你会如何应对?”
\"这...这!\"
老朱的问题让李善长措手不及,一时语塞。
如果真的碰到这种状况,他会怎么做呢?当然会选择视而不见。
但关键在于,他不能明说啊!
私下里向老朱坦白或许还能过关,因为老朱重视亲情。
但问题是!
现在是在朝廷之上,满朝官员都在注视,还有燕王朱棣虎视眈眈,这样的话根本无法出口。若说要依照大明律法处置,那也是无法执行的。
\"陛下,老臣有错。\"
\"是老臣糊涂了,老眼昏花,未能察觉到这个提议背后的巨大风险。刚才听见燕王殿下反驳老臣,是老臣一时冲动,头脑不清醒所致。\"
李善长果然老奸巨猾,一句年迈糊涂,就想撇清责任。
\"呵呵!\"
老朱冷笑一声:\"你或许是老了,糊涂了,但你身边的人,他们还没到看不清的地步吧!他们会怎么做呢?\"
\"砰...砰...砰!\"
\"陛下,微臣有罪,我们追随燕王殿下,也只是短暂的冲动。看见燕王殿下在大殿上责备韩国公,觉得有些不敬老,所以才会有此举动。\"
\"陛下,饶命啊!我们绝无其他意思。\"
老朱话音一落,朝堂之上,众人纷纷跪倒。
都被老朱的威严震慑到了!
这些年,老朱杀伐果断,此时若触怒了他,恐怕今日无人能从奉天殿安然离开。
\"哼!\"
老朱冷哼一声:\"四子说的一点不错,你们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的,不敢做实事,只会互相指责。\"
\"今天的事情,也是给我一个教训。\"
\"就这样吧!\"
\"以后我给你们定个规矩,你们要指责别人可以,我也很支持,但有个前提,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
\"如果没有证据,就随意指责,我就送你进大牢。\"
\"听清楚了吗!\"
此刻,老朱心中颇为得意,总算找到机会教训了这些御史一番。他老朱虽杀人如麻,但他的杀伐都是有依据的,并非随意妄为。
\"再者,今日敢于冒犯燕王者,皆扣三个月俸禄。” “呛!”
朱肃听见老朱的决定,内心暗自好笑,这处罚可真是够严厉的!在老朱治下为官,俸禄本就微薄如斯。
如今又扣除三个月,那些御史恐怕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然而!
这样的惩罚也是应当的,让他们学会谨言慎行。
“罢了!”
老朱轻哼一声,“我们来谈谈正事吧!宗族供养的难题该如何解决,既然韩国公的提议行不通,诚意伯的建议呢?”
“父皇!”
这时,朱棣拱手道,“儿臣这里有个更佳的方案。”
“哦?是吗?”
老朱瞥了朱棣一眼,心里明白朱肃已将下策透露给了他,于是笑道:“老四,你今日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既能洞察韩国公提议中的隐患,又有自己的主意。”
“父皇,古人云,士隔三日,当刮目相待!”朱棣一脸自信地说着,听到老朱的赞扬,他的心不禁飘然起来。
“好啊!”
老朱笑道,“老四,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详述你的计划吧!”
“呵呵!”
朱棣得意一笑,接着说,“我大明朝宗亲众多,土地广袤,何须朝廷全权供养?岂非自贬身份?”
“一个家族中,偶尔有几个无能之人尚可理解,总不至于个个如此吧!”
“我的提议是,为宗族供养设定限额。”
“比如,今年给予几位藩王的俸禄总计十万石,明年亦是如此,后年依旧,若遇丰收之年,税收充裕,可适当增加俸禄,但不宜过多。”
“至于藩王们如何分配,那是他们自家的事。”
“假如有宗亲子弟分不到,怎么办?”
“他们完全可去务农嘛!”
“父皇您出身农家,登基为帝不应忘本,反而,我们应更加推崇农耕身份。”
“每一位大明宗亲,都应以耕作自豪,不会耕作为耻。”
“有田有地,有人力。”
“为何非要依赖朝廷度日,自己不能自给自足吗?”
“父皇,这就是我的计划,你觉得如何?”
说到这里,朱棣忍不住看了李善长一眼,问:“韩国公,你觉得本王的提议与你的相比,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