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温泉山庄,裴翊把追云放去吃草,牵着谢知禅的手往主人房走去。
谢知禅当初在设计这座温泉山庄的时候,给自己预留了一间主人房。
走进主人房,谢知禅就见房内装饰铺陈一新,原本原木的家具全部都铺上了大红的绸缎。
就连那张床榻上铺的也是鸳鸯喜被,床上还有一套大红色的新娘喜服,正是他们成亲那晚,谢知禅穿在身上的那套。
谢知禅这才注意到裴翊身上的新郎服,竟然也是他们成亲那晚的。
裴翊把床上的衣服抱来给谢知禅,道:“阿缘,我想跟你重新拜天地,把上次缺的礼都补上,我希望跟你的婚事是圆满的,以后的每一日都能圆满。”
谢知禅点了点头,抱过喜服,便走进温泉隔间去换衣服。
不知道为何,分明两人都已经十分熟悉了,可是仿佛真的像是新婚似的,心里都有些紧张。
裴翊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问温泉隔间里的人儿:“阿缘,你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快好了。”
不一会儿,谢知禅从隔间里走了出来,一身大红嫁衣,面若桃花,肌肤如雪,眼如秋水,娇艳待人采撷。
裴翊看得有些呆了。
新婚夜的遗憾此刻觉得都补上了,他的新娘,果然是最美的。
他从胸前衣袋掏出一根纯金垒丝红梅宝石发钗来,戴在谢知禅头上,细细打量一番,低声赞道:“阿缘,你真美。”
谢知禅抬起红艳的脸,看着裴翊,笑得像春日里最艳的那朵花:“你能娶到我,你更美,美得你。”
裴翊朗声一笑,取来床榻上的龙凤呈祥盖头,盖在谢知禅的头上,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口处,对门外的天地下跪一拜。
“我裴翊此生只会有阿缘一个妻子,天地为证。”
“我此生也只会有裴翊一个夫君,天地为证。”
起身,又夫妻对拜后,两人的仪式便结束了。
裴翊牵着谢知禅的手走到床榻边,用喜秤挑了盖头,将合卺酒递到谢知禅手里,二人手臂相交,喝了这杯百年好合酒。
房间里的烛火燃得越来越旺,床帐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红烛暖帐里,情丝缠绕。
窗外的风吹的竹林深处沙沙摇曳,片片青叶争相交叠。
燕王府白芷院中,更夫的梆子已经敲了四下,一慢三快,已是夜里四更天。
秦白薇盖着盖头,坐在红色的床榻上,甘草就坐在床边的小榻上陪着,在打了无数次盹之后,终于撑不住,靠着床柱睡了过去。
秦白薇知道,今晚,裴翊不会过来了。
她自己掀了盖头,摸了一把床上铺满的红枣,桂圆,花生。
手指一捏,便将一颗花生捏碎在指尖。
寂静的空气里一声轻响。
习惯了守夜的甘草本就睡得浅,被这声音惊醒,害怕被自家小姐责罚,怯怯地问自家小姐道:“小姐,要不我去请一下世子?”
秦白薇沉默了片刻,对甘草说道:“算了,你去外间休息吧,他今晚不会过来了。”
甘草“哦”了一声,见小姐这副伤心破碎的模样,有些同情自家小姐,可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什么也改变不了——
千缘山庄,主人房中。
汗水顺着裴翊的额头滑下,落进眼眶里。
朦胧迷醉间,他又看见了身下人儿胸前那个蛇形的印记。
所有的快乐都叫嚣着冲上巅峰,释放的片刻,一片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清晰的记忆闪现,他总算记起来自己为何觉得这个印记如此熟悉了。
那是他在一本叫做《异国志》的书中读过的,关于南诏国的介绍。
南诏立国后一直是女王治国,直到十多年前,前任女王的王夫叛乱,夺了王位,才开始由男君治国。
而这之前,凡是南诏皇室公主,在出生时胸前都会印下蛇形图腾,代表着她们拥有南诏王位的继承权。
难道阿缘其实是南诏皇室公主?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不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吗?
忽然,他想起了杭大夫说过的话,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很小的时候,谢夫人曾带她到岭南求医,甚至连杭大夫都说救不活了——
那正是南诏国内乱发生的一年——
他又想到了丑婆婆,南诏国以蛇为尊,丑婆婆会驯养蛇群,她的身份恐怕也是南诏国人,她知道了阿缘的身份,所以她对阿缘的好其实不是无缘无故的!
裴翊心中渐渐地将所有线索捋清楚了一遍,已经几乎肯定了阿缘的身份,准确的说,是阿缘这具身体的身份。
他抱着她,手抚摸着她胸前的印记问道:“阿缘,你这个印记是怎么来的?”
谢知禅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印记,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从小就有了。”
裴翊重新陷入了沉思中。
南诏国盛行巫蛊之术,大晋国内一向谈南诏色变,对南诏国十分警惕,否则也不会陈兵几十万在滇南,除了防止各蛮族部落动乱,便是防南诏国。
若是阿缘南诏皇室遗珠的身份被人发现,又是燕王府世子妃,定会被大晋朝廷怀疑是南诏细作。
她会十分危险。
这应该就是丑婆婆分明认出了阿缘的身份,却没有跟她相认的缘由。
谢知禅见裴翊沉默,问道:“这印记怎么了吗?”
裴翊浅浅一笑,道:“挺特别的。”
谢知禅带着困意嘟囔道:“我也觉得,像个纹身。”
说罢,只觉自己浑身像散架了一般累,很快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