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跟着小太监走进太极殿中,只见景德帝正坐在宽大的明黄色宝座中,头枕在靠背上,在闭目养神。
裴翊无端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其实从今日早朝起他就感觉到了,皇上不知道是过了不惑之年还是怎么的,他身上忽然有了一种疲惫沧桑之感。
可分明他去年离京去北疆时,他还能冒着风雪,站在京城的城门上给他们送行,那个时候他的精力充沛得像是个只有三十来岁的人。
裴翊请安道:“臣裴翊参见皇上。”
景德帝才睁开了眼睛,看着裴翊道:“世子平身吧。”
裴翊致谢后起身,就站在大厅中等景德帝发话。
景德帝看了裴翊一会儿,说道:“我记得世子说,你是吃了悬崖底下蟒蛇的蛇胆后身体就恢复了?”
裴翊心中一沉,已明了皇帝宣他进宫的用意,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是许多帝王容易生出的妄念,皇上定是觉得那悬崖底下的蟒蛇蛇胆就是能实现他的妄念的神物。
他面上不显,道:“回皇上,是的。”
皇帝微微点头,却没有直接说蛇胆的事,而是对裴翊说道:“当年裴公与我们李家先祖乃是歃血而盟的结义兄弟,立下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誓言,可惜裴公先去了,我李家先祖却迫于天下基业,不能随他而去。
可朕想了想,他们为什么要求同死,而不能求同生呢?若是大家都能长生,岂不是就能一直将大晋基业守下去,免百姓于动乱?裴爱卿,你说,朕说得可对?”
裴翊心中恶心,只觉皇帝若是直说他也想要蟒蛇蛇胆,他还能觉得他至少是一个坦荡的帝王,敢于让人看见他心中的欲望。
他面色平静,假装没有听出景德的话里的潜台词,对皇帝说道:“回皇上,我裴氏先祖忠于江山社稷,裴翊身为裴氏后人,自然也会追随先祖遗志。在有生之年助圣上守护好大晋基业。”
景德帝心中有些烦躁,这裴翊年少时也是有些机灵的,怎么做了武将之后就像个榆木疙瘩般了?
他干脆直接开口说道:“不知这崖底可还有其他的蟒蛇?”
裴翊想着如果回说没有,反而容易让景德帝猜忌,便只回道:“那崖底的蟒蛇臣的确只见过一条,如此灵蛇世间定是稀有。但万物生灵都需要繁衍生息,世子妃杀死的那条是母蛇,定然还有一条公蛇才是。”
景德帝一听眼里就泛起了金光,问裴翊道:“朕欲派人前往崖底寻找蟒蛇蛇胆,世子觉得派何人合适?”
要是只剩了一条,只能说是他母后无福了。
裴翊看着景德帝看向他的眼神,已经猜出了他心里的答案,也不必再与他周旋下去,反而徒惹帝王猜忌,拱手请命道:“臣愿意为陛下取得蛇胆,以延陛下天命。”
景德帝压抑住了身体的激动,说道:“你愿意为朕尽此心意,朕自是感激不尽。既是蟒蛇,定是十分危险,不如朕派些御林军与你同去崖底取蛇胆?”
裴翊道:“陛下,臣愿意承担此风险,若是派多了人,打草惊蛇,让那灵蛇直接藏了起来,反倒取不到蛇胆了。”
景德帝想了想,人多了的确容易打草惊蛇,便道:“行吧,此事就交予你去办。”
裴翊想起太子与贺府派出的刺客,说道:“微臣还有一事,希望能求陛下成全。”
景德帝此时十分好说话,便道:“什么事,裴爱卿尽管开口便是。”
裴翊说道:“臣与世子妃在皇家园林里被刺客袭击一事,臣希望在取蛇胆回来以后,皇上已派人查清刺客的身份。”
景德帝一滞,贺府派出的刺客,他并不知道,但林中的那一大批死侍,他早已知道是太子派出的人。
对这个儿子他只能是恨铁不成钢。
见裴翊一副不罢休的神情,只得说道:“等你回来,朕自会下旨给你你想要的公道。”
裴翊道:“皇上等臣七日后带好消息回来。”
说罢,谢了恩,转身出宫而去。
回到听雪居,裴翊见谢知禅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百无聊赖地悠着,显然是在等他。
他心中顿时一暖,家中有个人在夜里点灯等他的感觉真好。
他走到秋千架前,在谢知禅的旁边陪着她坐了,说道:“担心我了?”
谢知禅看了他一眼,见他完好无损的回来才放下心来,点点头:“嗯。”
裴翊揽过她的肩,道:“皇上想要崖底蟒蛇的蛇胆,他觉得此蛇胆能让我瘫痪的身体得到恢复,也能让他延年益寿。”
谢知禅顿时觉得景德帝有毛病,说道:“他才四十岁出头吧?就想要靠药物延年益寿了?”
裴翊道:“阿缘,你要知道,大多数帝王都有一个长生不死的梦,即便是逐鹿天下的霸主也看不破。”
谢知禅想起了兵马俑,别说是活着了,他们死了都还做着天下霸主的梦。
活着的时候会生出些妄念也就不奇怪了,赞同道:“那倒也是。”
裴翊又道:“我今日看皇上似乎有精神不足之症,可今日早朝上并没有朝官上奏什么要事难事,我回来后也没有听君泽说起朝中有发生了什么让皇上头痛的事。我觉得他像是——”
谢知禅接道:“生病了?”
裴翊皱眉点点头:“像是。”
谢知禅想:说不定是吃了什么药石仙丹,自己给自己投毒了。
裴翊说完话,立刻就变了大狗子,把头埋在谢知禅脖子里道:“阿缘,我可是听你的,不管做不做得到的事,先应下来。如今我答应了皇上,可去哪里找蟒蛇的蛇胆啊?”
谢知禅想了想道:“我有办法,你只管去悬崖底下再走一趟,捉一条蛇,取了蛇胆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