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方瑞朗苦恼地转身朝着天花板,他瞪大双眼看着黑夜里的空间,就像是浓缩成了一小团东西。
他展开手臂拍了拍身旁的米雪。
从今往后,米雪就只有他一个依靠了吧。
他终于活成了她的唯一。人生还有一半的岁月要活,这剩下的一半对于方瑞朗来说只能算是偿还之前亏欠自己生命的那一半。
如果米栎不是和邢宥在一起,她现在或许还活着。
这么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说没就没了,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值得同情。
他想起上次在街上遇见了宋毅瞳,他身旁跟着一位酷似米栎的女孩。那女孩怯生生与他打招呼,看上去大概还在上大学。
宋毅瞳牵着她,眼神中多了些成熟男子的气度,虽然不及看米栎时那么充满爱怜,但却有一种包容。
也许这世上本就不止一种爱情,那样的细水长流也是爱情的另一种模样吧。
“瑞朗,我决定去纽约了。那间画廊和艺校就交给你打理了。”两人一边在角落里抽着烟一边交换意见。
方瑞朗用夹着烟的拇指戳了戳太阳穴,转头看他:“那女孩呢?跟你一起去吗?”
“是。她想出国深造,我和她已经见过家长了。”宋毅瞳略微笑了笑,只是不知道这笑容是出于自嘲还是真心的。
“这么快啊。”方瑞朗转过头,对着空气吐了口烟圈,“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打算定下来了?”
宋毅瞳不说话,狠狠抽了口烟,烟雾散尽的时候,他说:“定下来没什么不好。前二十年活得太累了,想换种轻松的活法。那女孩很爱我,连点菜都由我做主。”
说到这里,宋毅瞳远远朝那女孩努了努下巴,女孩似有察觉,转头望向宋毅瞳,露出了甜美可爱的笑容。
“男人到底还是想要一个随时能掌控的女人啊。”方瑞朗忍不住揶揄道,“深夜失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爱而不得的那个人,这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是不是?”
宋毅瞳正低头用鞋尖戳着地缝,忽抬起头释然地笑了,轻轻捶了方瑞朗一拳。
收回拳头,他伸手与方瑞朗握了握,将他拉进怀里拥抱了一下轻声说:“瑞朗,帮我照顾好米栎。还有谢谢你在我失恋的时候开导我。”
方瑞朗拍了拍宋毅瞳的后背,说:“多保重!”
距离那次见他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应该已经和那女孩去了纽约曼哈顿了吧,不知和那酷似米栎的女孩手牵手在哪个校园里闲逛着卿卿我我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会不会分心想起他倾尽全力爱过的米栎?
男人总是比女人更痴情,喜欢的永远是同一款,然而女人却可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罔顾另一个人的深情,如果宋毅瞳能看清这一点,就不会失去米栎。
人生在世,活着的每一次,幸福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方瑞朗深信这一点。从思绪中收回,发现哭声消退,米雪拧着眉头睡着了。
一个人在往生之后,会隔多久才会被人遗忘?
这个问题,因人而异。
据方瑞朗的观察得出,大概就是半年到一年。
那是因为对于一个已经离世的人,大家就会避讳提及他的名字。而人的记忆是需要反复提醒的,如果长时间没人提及,自然就忘记了。
方瑞朗将手臂折在脑后,朝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他的手机急促地振动了起来。
他怕吵醒枕边人,立刻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便传来尖利的哭声。
他忙捂住手机听筒躲进洗手间才接起来。
“方老师,怎么办……流了好多血……我杀人了。”电话那头的哭声刺耳,说话声断断续续,少女的声音凄惨得令人不寒而栗,“陈老师突然脱我的衣服,我没办法才刺了他。呜……我不知道会这样……”
“小希,你别怕,你听我说。你首先要做的是报警。”方瑞朗稳住那女的,“只要在电话里对着警察,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就可以了。正当防卫不会坐牢的。”
“嗯嗯。”电话那头传来女生含泪点头的声音。
“还有,要把我们的通话记录删掉。不然的话,我被牵连进去,就无法帮你作证了。”
“嗯嗯。好。”
方瑞朗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知道女孩把电话挂了。
方瑞朗慢慢闭上眼睛,进行深呼吸冥想。
陈乔寔这个老不死的终于有人对付了,他就像不知餍足的怪物每次都要折磨新的,不但要漂亮还要年轻。最近他又嫌下药麻烦,弄起来跟死鱼似的没劲,点名要方瑞朗介绍“骚”的。
确实也有不少年轻姑娘不惜睡一个老头子来求名或者求利。正因为这样不要脸的女人越来越多,才惯得陈乔寔越来越变态。
不过方瑞朗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小希的女孩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眼神坚毅,眉毛又粗又浓,听说从来没谈过恋爱,一心只想找大师指点画作,就这么误打误撞进了方瑞朗的画廊。
接触过几次之后,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介绍她去老陈那里请教请教画画的技巧,还特意叮嘱了,打扮的要古典一点。
他在想,她用什么东西杀了他呢?应该是头上的发簪吧?那个发簪他看到那女孩戴了好多次,也许潜意识里他是因为那支发簪才选中那个女孩的。
这世上脏东西真的越来越少了。也许下午在灵堂外的许愿,老天爷听到了吧。
方瑞朗站起身走回房间,躺到床上的时候,米雪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了自己,方瑞朗也朝米雪的方向转过身,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深嗅了一下米雪身上的气息,很快便滑入了梦乡。
他很累了,所以才会睡得格外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