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宥在医院忙碌了一整晚,有许多字要签,有许多手续要办,同时还要联系殡仪馆,联系车辆。
最后,他还要送苏航的父母回苏航的家,告诉他们家里的密码,叮嘱他们早点休息。
他接近凌晨的时候才回到家,疲惫不堪地倚着门,他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洗个澡睡觉,可又想到该给Ada发个消息告诉她,下午才会去公司。消息发完了,他捏着手机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苏总去世了,接下去要有很多事情要忙,公司的事你多担待点,有事情打我电话。
现在还早,他以为Ada还在睡觉,所以才发消息给她的。没想到她很快回复过来:好的,邢总,节哀。要安排公司里的同事去参加追悼会吗?
他回复:等时间定下来,我告诉你。
……
洗漱完,躺到床上,他这才发现,天已经全亮了,夏日的初阳肆意的将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照在米栎苍白的脸上。他低头看了看身旁的米栎,觉得她今天一定是吓坏了,有些心疼地用手指抚摸了一下米栎的脸颊。
他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鬓角和额角的碎发,在额头正中停住了——她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发烧了?昨天淋了雨又受了惊吓,一定是这样。
正当邢宥的掌心放在她额头上的时候,米栎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邢宥的神色很紧张。他刚刚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他不想身边的人再有什么事。
“不。”米栎皱起眉头,声音尽管虚弱,可语气还蛮强烈的,“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
邢宥愣了愣,随后就理解了。是啊,医院对她来说是那么可怕的地方。邢宥叹了口气,他想了想,问:“家里体温计在哪里?”
“洗手间的化妆镜后面。”米栎抬起一条手臂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镜柜里面。”
邢宥下床拿了体温计出来,给米栎量了一下热度。还好,是低烧,没超过38度。
米栎委屈地看着邢宥:“我也不要吃药。我家里有冰宝贴,我贴那个就行。”
他刚才打开医药箱就发现了,里面连普通的感冒药都没有,只有一些创可贴、碘酒等外用药,当然还有她说的冰宝贴。
他有些无奈地撕开一个冰宝贴贴在她额头上,说:“如果到晚上还没退烧,还是要去医院的。”
“我没事。”米栎转过身,对邢宥挥了挥手,像是要赶他走,“我小时候经常发烧,没多久就退了。”
邢宥看看米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不肯吃药,饭总得吃啊。他去到厨房里,看厨房里有什么可以做道粥的食材。
结果——邢宥打开橱柜,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才想起来这是米栎的公寓,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里会准备大米,连个正经的锅子都没有。
他不死心地又打开另一个橱柜,倒是看到了些东西,各种碗盘杯碟在里面陈列得整整齐齐,像是店家的橱窗,他第一次来这里喝红茶的茶具也在里面。
他的眼睛一一扫过去,尤其是杯子,个个都不同,每一件都精致的不像话,放在一起就像是一堆琉璃宝藏。
邢宥叉着腰看着这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不禁苦笑起来。这是正经人该有的厨房?果然学艺术的人不太一样。
他穿上鞋子去门口的便利店买了方便粥,煮起来比较快的那种,再挑选了一口小锅,走出便利店的时候,他经过药房,又买了感冒冲剂,打算哄她是饮料,让她喝了。
回到家,开着火,开始煮粥,他拿了把餐椅坐着看火,可米一放下去,他自己倒先睡着了,一觉睡醒的时候,他晃了晃脑袋,看到火已经熄了,心里大叫不妙,一个激灵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但又仔细一看,炉灶上连锅都不见了。他再转身的时候,看到贴着冰宝贴的米栎,朝自己走过来,她手里端着小锅,说:“你醒啦,喝点粥,去睡觉吧。”
邢宥看到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两只碗,一只碗已经空了。
“你喝过了?”
“嗯。”米栎点点头,她觉得精神好多了。
邢宥走去餐桌旁,端起碗,很快地把一碗粥干掉了,他确实是饿了。
喝完粥,两人抱在一起睡了一上午,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邢宥睁开眼,发现身旁的床铺空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米栎已经换好了衣服,头上的冰宝贴也揭掉了。
邢宥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
他朝米栎勾勾手:“过来。我看看体温降下来了没。”
“我已经量过了。”米栎乖乖把额温枪交给邢宥,把小脑袋凑上去,“不信你量。”
看着米栎天真的模样,邢宥笑了,这是近一周以来,他头一回发自内心的笑。
生活太苦了,总该有点甜。他真希望,米栎永远都是现在的样子,不要改变。他看了一眼额温枪,扔到一旁,把米栎抱紧在怀里。
米栎没想到邢宥会这样,因为他一直都显得很冷静,很少会主动做出恋爱中才有的那种亲昵举动,邢宥将她抱得很紧,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的心跳很快,米栎的心跳也很快,两人紧紧依偎。
这时候,米栎在怀里转了转脑袋,抬头看邢宥:“我想辞职了。我也不想画画了,可是不做跟画画有关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邢宥松开米栎,低头看着她,她的眼神看上去迷茫又忧伤,仿佛正依赖着邢宥,想从他那里找到个答案。
“那就留学。离这里远远的。离这里的是非远远的。好不好?”邢宥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告诉米栎听。
这正是他这一周以来,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的策略,他正想找机会和米栎商量,而此刻由米栎问出来,这实在是太好了……
“留学?”米栎睁大眼睛,“我一个人吗?”
“不,还有我。”邢宥说,“我在纽约有朋友,我可以重新找一份投行的工作,顺便陪你在那边读书。还有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