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朗放下手帕,没有戴上眼镜,米雪觉得他的眼睛像是放大了一点。
“我想做米栎的经纪人。”方瑞朗目光有些咄咄,“我会想办法让米栎的身价倍增。只要她按我规划的道路走。”
米雪微微讶异,她半张着嘴,喝了口茶,抿直嘴唇。
方瑞朗又说:“你不相信我?我之前捧红了不少画家。”
“是吗?”米雪淡淡地说。
方瑞朗急于证明自己,他划开手机,打开佳士得拍卖网站,在已成交名录中,调出自己运作的两幅画,告诉米雪:“瞧。上个礼拜刚成交的。”
米雪看了一眼成交价,她将手机还给方瑞朗,往后靠向椅背。
她表情疏离地抱起了胳膊,看着方瑞朗说:“为什么?”
方瑞朗一愣,他拧起眉头。
米雪接着问:“为什么帮米栎?”
方瑞朗敏锐地察觉到语气中细微的变化,米雪突然对他冷淡。
“你不希望我帮米栎?”方瑞朗反问。
“不是不希望。而是不需要。”米雪认真地纠正道,“如果你经营着画廊,我不反对你代理米栎的画作。可如果只是打算通过一些手段炒高她的画作,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对一个画家有益的培养方式。”
米雪叹了口气,抬起一边胳膊揉了揉眉心,她换了种语气,几乎有些苦口婆心。
“米栎是我的女儿。她还小。她应该吃些苦,我不希望她这么早就走上容易的道路。捷径就像是毒品,走的多了,就摆脱不掉了。”
方瑞朗喉咙梗塞,他的脸部肌肉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低下头,戴上眼镜。
他抱歉地对米雪笑笑:“对不起,米雪,是我唐突了。”
米雪轻轻地摇摇头:“你是好心。”
……
走出米雪的家,方瑞朗坐上车,静静地抽了支烟,随后把车子开出了这个小区。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另一个小区,那是他自己名下的一栋住宅。
全装修的公寓里,洁净得一丝灰尘也没有,安静得就像一幅静止的画作。
方瑞朗的皮鞋直接踩在地板上,走进公寓,经过客厅,走进卧室,象牙白的床单一尘不染,像是随时等候主人的临幸。
他直直地躺在大床上,像一个大字,尽情地放松、伸展着四肢。
他连鞋也没有脱,就躺了两分钟,看着天花板上整齐的顶角线,睡着了。
睡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夏夜,那个美丽的女孩,她对他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话的声音也比别人好听。
他无数次想象与她的牵手、拥抱、接吻,然后,他下腹涌起熟悉的灼热,他在明媚的中午有了欲望,他侧转身体,解开裤子,在洁白的床单上纾解自己。
在神魂颠倒之后,他的午睡终告结束。
……
他很晚才回到家,孔茜安已经用完了晚餐,披着睡袍在客厅里看电视,她漫无目的地遥控着画面,一帧帧地切换过去,像是不知道要看哪个频道。
她看到方瑞朗回家,负气地把遥控器扔到茶几上,抱着胳膊冷言道:“怎么这么晚回来?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方瑞朗温和地笑笑,没什么脾气地凑到沙发前,问:“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视?”
切到的画面里,正播放着一部年代剧,男人都穿着绿军装,女人都梳着麻花辫,背景是漫天大雪的北方。
“这是什么戏?”方瑞朗问。
孔茜安把电视机一关,说:“《三体》。没什么好看的。不知在演些什么。”
“哦。”方瑞朗的手臂搭在孔茜安肩上,“今天过得好吗?”
孔茜安一转身抱住方瑞朗的脖子,娇嗔道:“你还在意我过得好不好吗?”
方瑞朗脱掉亚麻西装搭在椅背上:“我怎么不在意了?”
他的亚麻衬衫外面搭着件亚麻面料的马夹,收出有些纤细的腰线。
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从后背看,身形挺拔,头发茂密,一点不像四十岁的中年人。
他弯腰拿起喷壶,对着沙发旁的边几上一盆文竹喷着水。
这套别墅的装修是新中式风格,是孔茜安老爷子喜欢的风格,因为房子的钱,装修的钱都是孔家出的,孔老爷子便掌握了充分的话语权。
刚结婚的时候,老爷子的原配夫人还健在,老两口住楼下,方瑞朗和孔茜安住楼上,生活习惯也是按照孔意儒喜好的方式,初一、十五还要吃素斋。
后来,老夫人生病去世,老爷子也大病一场,护士小玲照顾了一年。
有一天,孔意儒突然召开家庭会议,说自己要去郊外别墅静养,那里离体检中心近,他觉得有安全感。
孔茜安和方瑞朗对视一眼,虽然有些突然,但也轮不到他们提意见。
孔意儒搬出去后,又过了两年,方瑞朗把地下室重新装修,开始专心做起了艺术品投资。原来一直开着的艺术学校成了门面工夫,他真正赚钱的早已不是明面上的生意。
为了跻身这个圈子,这些年,方瑞朗一直在通过孔意儒结识艺术圈的名家、大师、教授、画商、经纪人,到如今,方瑞朗也算是功成名就。
而且,最令孔茜安放心的是,方瑞朗一直洁身自好,不像是有些做成了事业的男人,总是在外面沾花惹草。
趁方瑞朗弯腰放下喷水壶的时候,孔茜安一把搂住了方瑞朗。
方瑞朗拍拍孔茜安的手背,回头看了眼,孔茜安一把摘掉方瑞朗的眼镜吻了上去。
方瑞朗僵着身子配合着孔茜安,直到这个吻结束后,他才开口道。
“我还没洗澡。”
孔茜安“哼”了一声,方瑞朗说:“我一天都在外面收画,衣服很脏。”
方瑞朗话音刚落,孔茜安抬起胳膊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还真是有些颜料味。
“你不早说?”孔茜安埋怨道。
“我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她从沙发上蹦下来。
孔茜安有轻微的洁癖,所以家里不养猫,也不养狗,两人连个孩子都没有,平日里整个家是很空旷的。
只有白天阿姨过来打扫的时候,这个家才像是有了些人气。
方瑞朗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着待会儿怎么拒绝孔茜安。
而孔茜安则对着梳妆台在修着指甲,刚才冲澡的时候,她发现指甲肉里嵌了颗倒刺。
这时候,孔茜安的电话铃声响了,她一惊,手一滑,拔倒刺拔出了血。
“安安姐,你快来呀,孔先生他……”护士小玲尖利的嗓音刺破宁静的夜,带着哭腔的声调突然让孔茜安的心脏漏跳了两个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