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宥在厨房里煮茶的时候,米雪悄悄问米栎:“交往半年了,怎么不带回家?”
米栎苦着脸:“我怕您不同意嘛!”
米雪现在情绪稳定了些,脑子也清醒了,忍不住教训女儿道:“怕我不同意,你就跟人同居了?你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米栎被噎得没话说,默了一会儿,她破罐子破摔道:“他还有个儿子。”
她想,索性把话都讲清楚,免得到时候米雪看到豆豆,又得一惊一乍。
可话一出口,米雪当下就接受不了。
“什么啊!”米雪激动地说。
邢宥手上动作一停,转过身看了眼她们这边。
米雪于是压低音量:“你要给人家当后妈?凭什么呀?”
米栎咽了咽口水,低下头看着脚尖,小声地辩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想生孩子,顺产痛,剖宫产有疤。他有儿子挺好,省了这一步了。”
米雪有些出戏,说了句:“你倒什么都知道。”
“妈~”米栎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母亲,“我当然知道啊。我不是三岁,也不是十三岁,而是二十三岁。”
米雪抬手拍了一下米栎的手背:“你现在是热恋,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米栎故意摸着手背龇牙咧嘴。
“那我爸那时候不也……”
米雪急了,生气地看着米栎。
“能一样吗?!”
米栎吐了吐舌头,不敢造次了,心里却想的是,也没什么两样。
不一会儿,早餐到了,三人吃了早餐,其实米雪也没胃口,观察了一下邢宥,觉得邢宥模样确实长得好,为人也彬彬有礼,关键是话少。
米雪欣赏做的比说的多的,也许是受自己家庭影响,她觉得夸夸其谈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她的目光又扫过客厅四周,发现墙角拼装到一半的柜子,显然也是邢宥动手做的,她那娇生惯养的女儿,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想到这里,她默默咬了口麦香猪柳蛋,觉得基因这个东西真是强大。
强大到女儿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是同一款。
想当年,米雪刚认识吴栎庭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民营企业家,青年才俊、事业有成。可相比她的那些追求者们,吴栎庭的条件也不算是最好的。
不过吴栎庭真的很有上进心,为人踏实肯干。
他并不满足于服装代加工,要开发自主品牌,自主设计研发潮流女装。
就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米雪和吴栎庭认识了,她是他从设计院挖过来的高材生,在米父的支持下,认为大学生要投身基层干实事的论调下,米雪走进了吴栎庭开办的服装公司。
那是一段热火朝天的日子,从注册商标到确定品牌调性到设计品类到研发生产,整个过程中,米雪都参与了,在公司里加班的日日夜夜里,在朝夕相处的奋斗中,吴栎庭爱上了这个娇俏又能干的女孩,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求爱攻势。
当吴栎庭在庆功宴后,单独约米雪出来,捧着鲜花向她表白的那刻,米雪吓坏了。
她是个传统的女孩,不想接受一个大自己快二十岁的男人的追求,更不想被周围的人看作是个拜金的女人。
她左思右想、内外交困,终于还是递交了辞职信。可就在不久后,她收到母校打来的电话,告诉她有个以她命名的慈善基金要揭幕,邀请她回来,给首批帮扶对象颁奖。
米雪拿着电话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兴冲冲找去吴栎庭的工厂,在吴栎庭的办公室里,吴栎庭说:“你是我爱的女人,你那么善良,那么有爱心,我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我会一直资助下去。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当吴栎庭说完这些的时候,米雪钉在了原地,片刻后,她忽闪着眼睛说:“你怎么这么傻?”
吴栎庭从座椅里站起来,走到米雪面前,紧紧抱住她:“你说的对,我是很傻,但我想人这一辈子总要傻一次的。为自己爱的女人傻一次,是值得的。”
这朴实又饱含深情的言语,一下子就击中了米雪的心。
她就这么和吴栎庭开始了恋爱。吴栎庭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无数次,她想起往事,只觉得,当年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她狠心地拒绝了吴栎庭的追求,也许她的生活就是另一副样子了。
那时候,追求米雪的人很多,有院长的儿子,有美院的同学,还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家属院的学霸哥哥,后来出国留学了……
可是米雪一个也没选,她选择了吴栎庭,一个出身平凡,名不见经传的民营企业家。
她一点都没有后悔。
回家的路上,她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
回到家的时候,她在楼下遇到了一个人。
“米雪,好久不见了。”
方瑞朗站在树荫下,他闲散着插着裤兜,望着米栎。
看他的表情像是没有等候多久,可从他额头上沁出的薄汗和脸上泛起的红晕来看,他又像是等候了很久。
米雪看着方瑞朗,有些愣怔。
师弟的模样没有很大的变化,还是那个斯文儒雅的样子,只是如今,这斯文儒雅之中,仿佛又增添了一丝低调的矜贵。
“瑞朗。”米雪反应过来。
方瑞朗低下头笑笑,推了推眼镜说:“米雪,你好像没怎么变。”
米雪刹那间感到自己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击中了。
她看着手上提着这一袋子青菜,看着袖子上起了绒球的开衫,看着脚下穿着的便鞋,看着在鞋面上裸露的干皱的皮肤,她心酸极了。
她哪里没有变?
没有变的是方瑞朗,而她,哪儿哪儿都变了。
她的脸唰的就红了。
而这一切,在方瑞朗的眼里看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