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雨带着米栎出现在画室门口的时候,宋毅瞳在画廊里已经等米栎很久了。
比寻常的画室更大,采光更好,大过宋毅瞳的办公室。
这是宋少对爱情的理解,一个人真心爱另一个人,就是要倾其所能给她最好的。
画板,颜料,绷好的各种尺寸的画布,工作台,各种尺寸的刮刀、画笔……画架上还躺着米栎创作到一半的画,一幅静物画,挂餐厅用的那种装饰画,露出碳素笔打得浅浅的底稿。
画板上蒙着遮灰用的褚红色的布,与工作台搁置静物用的的英伦餐布,融为一体,像是个含羞待嫁的姑娘。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射过法式方格落地窗户,在地上透出一片光的池塘。
宋毅瞳的目光就在这片光影和站立的画板间游走,在脑中回想米栎画画时的模样。
也许是房间里的光线太亮了,当宋毅瞳闻声转过身看到米栎的时候,她的脸瞬间像是灰了几度。
“米栎。”宋毅瞳开口。
“宋……毅瞳。”
也许她刚才想叫“宋老板”?她平时在画廊偶尔也会这样调侃他,可他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宋毅瞳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像是对这个称呼不满。
“你终于肯来了?上次为什么不告而别?”
质问如预料之中到来。
米栎像对着面试官一样,把提前准备的答案向宋毅瞳倾吐。
米栎面无表情地说:“是你不让我走。我没办法。”
宋毅瞳“呵”了一声,面露嘲讽,但没有反驳。
就像他想的一样,她会和之前一样,把一切责任都撇干净。
让他误以为是自己会错意。
宋毅瞳忽然感到有些搓火。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有些压迫感地挡在米栎面前。
“所以,又只是一夜情?”他逼问着她。
米栎抬头看了看宋毅瞳,轻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
宋毅瞳一手撑在画室的门框上,较劲地等着答案。
他的手背爆出了青筋。
米栎叹了口气:“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我今天就是来签字的。”
宋毅瞳盯着米栎一动不动,思索了半天,他恍然发现米栎已经对自己竖起一道防御墙,还是钢筋混凝土那种。
他换了个方向:“你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是不是已经和邢宥好上了?”
米栎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吐出了一句“嗯”。
宋毅瞳冷笑一声。
“不对!”
他的神情有些狰狞。
他像是个疯子似的对自己自言自语:“才不是!你才不是那种处处留情的人。”
米栎偏过头,转身,她哽着嗓子有些难受,可话语里毫不留情。
“你不是来找我签字的。”
米栎背对着宋毅瞳说:“如果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审判欲,那不必了。你想告就告好了。”
宋毅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就这么喜欢他?”他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胳膊,他气急败坏道,“他到底哪里比我强?!”
米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转头看了眼宋毅瞳,眼中渐渐蓄起水光,并非挫败,而是退让。
“一筒,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对你真的不是喜欢,就是那种……”
“那种什么?”
米栎蠕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两个字。
“感、动。”
宋毅瞳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撑着额头,拽住米栎的手一松。
抬起头,他恢复了冷静,说:“签字吧。协议我都准备好了,在我办公室。”
……
米栎怀着既沉重又轻松的心情走出画廊的时候,一辆邢宥同款保时捷从远处开过来。
米栎有些愣怔,下意识想装作没看见,她继续往前走。
她不想在画廊门口就上邢宥的车。
车子慢慢跟在后面滑行了一段,拐过路口才停住,像是默契的配合米栎的动作。
可车窗落下来,里面的人并不是邢宥。
“米小姐,我们见过的。”
方瑞朗扶了扶眼镜,他说话不紧不慢,把斯文刻进了骨子里。
米栎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忆。
方瑞朗已经下了车,走到米栎面前。
“你好,我是方瑞朗,邢宥的朋友。”方瑞朗伸手,与米栎轻握了一下,依旧淡然,“就是开画室的那个。”
“哦。”米栎倏然一笑,像迎风绽放的一朵玉兰花。
饶是方瑞朗也觉得如果他是邢宥也一样会心动。
坐上车子,米栎翻出手机看了看,原来刚才邢宥就发过消息给她。
米栎快速回了一句:“我现在去看画室,谢谢。”
邢宥回了个笑脸。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消息又进来。
“一起吃晚饭?”
米栎想了想,给母亲发了个消息:“妈,我今天在画室,不用等我吃晚饭。”
母亲回了几个字:“早点回家。”
“好。”
米雪看着屏幕上女儿的回复,莫名有种奇怪的预感。
今天上午出门买菜的时候,保安远远看到她出来就打招呼。
“买菜去啊?”
米雪笑了笑。
买完菜回来,瘦猴保安盯着她手上的塑料袋多看了两眼,拧开保温杯,抬手甩了甩杯盖上的水,对着茶杯吹着茶叶说:“米姐,和女儿两个人吃这么多菜啊?家里晚上是不是来客人?”
“不是来客人。是要做卤牛腱。”米雪本来话就不多。
她虽然觉得保安话多,但还是温和地回了一句。
在这个工薪阶层为主的小区里,米雪和米栎是两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个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个是正当花季娇艳欲滴。
更何况米栎还是个画家,在普通人看来,几乎等同于自带光环的女神。
因此,谁会俘获女神的心也成了大家都关心的事。
原来进出小区的可都是一辆大G,现在大G换卡宴。
“米姐……国庆放假几天也没见你出去旅游啊?是不是米画家工作很忙啊?”
听到这里,米雪已经觉得这个保安不只是话多了。
米雪淡淡地“嗯”了一声,余光中看到的是保安欲言又止的表情。
回到家,米雪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门口的保安像是要暗示她什么。
可是,是什么呢?
现在收到米栎的消息,她心中疑窦更深,米栎好像是去了湘西采风以后才反常起来的。
先是说摔伤了手,然后是没完成画作就回了上海,再是和宋毅瞳自驾游丢了手机,两个人还因此闹翻了,现在又突然变得很忙。
米栎昨天也是很晚回来的,她到底在忙什么呢?
米雪走进米栎的房间,她翻翻枕头,又翻翻床铺,最后她打开米栎的床头柜抽屉。
里面有一本写了字的笔记本。
米雪翻了两页。
前几页是记账的,她又往后翻,翻到中间几页,拿开书签带压着的一页,页角上面标了日期,正是昨天。
米雪看着上面的字:
读书很杂,喜欢国学、历史、军事和人物传记……
会做好吃的牛排。
废纸篓。红海?原油?
……
米雪看着毫无逻辑的涂鸦,陷入了沉思,她摩挲着笔记本,忽然摸到封底凸起的一块。
她啪一下翻到最后,封底里竟然夹着一个未拆封的安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