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宋少的画廊也就十五分钟,邢宥站在画廊门口,抬头看着门头,足有五分钟,才做完了心理建设,抬脚往前迈上台阶。
推开玻璃门,里面的店员小雨微笑着迎上来。
“您好?客人喜欢什么风格的画,我带您看看?”
邢宥对着画廊扫视过一眼,说:“有个叫米栎的画家,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我听朋友说你们这里有她的画。”
小雨一愣,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您稍等。”
小雨忙招呼一旁正在理货的小文过来,她对着小文耳语了两句,只见小文匆匆往楼上去了。
小雨又殷勤走到邢宥跟前,说:“客人,我先带您四处转转吧。您说的那位画家,还有几幅存画在我们画廊,另外一位店员已经去取了。”
小雨像是胸有成竹地带着邢宥移步到一幅名为《花重烟雨城》的画作面前,说:“不知道客人喜不喜欢这种风格的?”
邢宥并不懂画,但他在古城生活了一年多,这画面虽是以雨后杜鹃为主题,但背后的景色,他一眼便知,画的是古城老街。
也是来古城采风的画家?
是否过于巧合了一点?
他指着画作问了一句:“这是谁的作品?”
小雨将手里的pad划了两下,调出画家秦森的资料,给邢宥过目。
邢宥淡淡扫了一眼,又看着画作问:“这个画家的作品卖得怎么样?”
小雨殷勤道:“这个画家最近很火,他画风景和静物都很擅长,买来做墙面装饰很彰显您的品味呢。前一阵子,我们刚卖出去一批,是海外的客人慕名订购的。”
邢宥琢磨她话里的意思,驻足未动。
小雨却当他被说动,便又进一步推销:“您面前这幅50*70的,才两千不到,挂在玄关或者客厅都很合适。”
“你刚才说的海外买家姓什么?”邢宥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两人的对话被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两人一齐回了头。
“是你?!”宋毅瞳沉着脸居高临下地俯视邢宥。
这简短的“是你”之中,已然充斥着些许敌意。
“老板。”小雨恭敬喊了一声。
宋毅瞳一抬手:“你先去忙。”
他沉着脸走到邢宥面前,米栎和他绝交后,他还是第一次见邢宥,他立即就联想到自己和米栎在兰州酒店里那戏剧性的一夜。
他感到深深地折辱。
再一细思米栎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与邢宥脱不了干系,他心里又像是吞了苍蝇似的难受。
邢宥负手看着宋毅瞳,开门见山地说:“米栎在哪儿?”
宋毅瞳嘴角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反问:“你口口声声说喜欢米栎,不惜为了米栎净身出户,现在倒向我这儿来讨人?”
邢宥一惊,敢情他以为米栎和宋毅瞳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宋毅瞳却在偷偷调查自己?
“你和米栎闹翻了。”邢宥不容置疑地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宋毅瞳脸色陡然一变,邢宥的话正戳到他的痛处。
宋毅瞳握着拳深吸了一口气,说:“这和你无关。请你出去!”
邢宥岂是随便被打发的那种人,他针锋相对道:“我当初只说一个月,一月之内任凭米栎自行抉择。可如今看来她也没选择你。”
宋毅瞳彻底被激怒,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
此刻,门廊下铃铛一响,有客人进来了,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断。
邢宥掉头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署名秦森的画作,个中缘由,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谁知走出画廊不远,那个叫小文的店员突然追了出来。
“邢老板,我知道米画家在哪儿。”小文气喘吁吁地说。
邢宥疑惑不解:“你认识我?”
小文摇摇头:“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
她又拿出笔,握着邢宥的手腕,咬掉笔帽,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米栎的新号码。”小文局促地说,“邢老板,您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邢宥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小文抿了抿唇,两颊因为跑得急了而泛起绯红,她幽幽看了眼邢宥,没再说什么,匆匆掉头往画廊跑去。
……
走回公司的一路上,邢宥手心里的一串号码变得有些烫手,他低头看着这11个数字,一脚踩在了斑马线上。
红绿灯立即响起了警报音:“您已越线,请退到斑马线后继续等待。”
邢宥掉转头,抬脚走向一旁的电话亭,他推门走进玻璃电话亭,插上门闩,拿出手机拨通了11位数字,他的心怦怦直跳,就像是那一夜,米栎用泛着水光的眼睛痴痴地望着自己。
几声等待音之后,电话接起来,一声“喂”之后,邢宥沉了沉声音,唤了一声“米栎”。
电话那头默然无声了片刻,突然传来一阵阵粗重的喘气声。
邢宥说:“米栎,你在哪里?”
电话挂断了。
邢宥抱着电话,听着里面传来的一声声挂断音。
……
“米栎,是谁找你?”
米栎转过头,一位和米栎神韵相似的女子走过来,拍了拍米栎的肩膀。
“姐。没谁。”
米栎低下头,重又埋头作画。
一本速写本,一支笔。
笔在米栎手中上下飞舞得极快,不出半小时,一张素描就完成了,画中人惟妙惟肖,神韵生动。
那位女子接过画,弯腰从旁取出一张画框,将画装裱好递给面前的客人。
“画得真不错诶。”刚才还端坐在椅子上做模特的客人接过画作,赞不绝口。
她拿出手机,爽快地扫了付款码。
客人走后,女子又站在门口吆喝起来:“素描一百,漫画五十。留下您的倩影,为旅途增添一抹色彩。”
从日升到日落,商业街上从喧嚣回归宁静。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女子回到柜台后面清点当日的收获,自从米栎来了以后,她在商业街上的小店生意兴隆,连带着旅游纪念品的收入也节节高。
女子算完账,转头看向晚霞中米栎的背影,若有所思。
米栎每年都会抽空来看她,唯独今年逗留的时间最久,也许是血浓于水,她总能隐隐察觉米栎情绪不高。
该不会是和雪姨吵架了吧?
正想到这里,远处自己丈夫的身影撞入眼帘。
“姐夫。”坐在门槛上的米栎站了起来。
那女子迎面向门口的汉子走去,笑眯眯接过他手里的饭盒。
汉子手脚麻利地在店里支起一张折叠桌,将饭菜摆在桌上。
“米栎,可欣。来吃饭了。”汉子招呼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