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打电话,你别想搪塞我啦。”米栎放下鼠标,撒娇似的推了推宋毅瞳的手腕。
宋毅瞳眉毛鼻子挤成了一团,他看看米栎一脸认真的表情,熟知她的脾气,只得拿起电话拨通了华侨林先生的电话。
林先生那边正是晚上,接到宋毅瞳的电话甚是意外。
“喂,林先生。有没有打扰您休息啊?”宋少难得放低姿态。
林先生斯文地说:“宋老板,有事请讲。”
宋毅瞳从座椅里站起来,拿着电话走远几步:“是这样,我们米画家这里呢,去古城采风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哦,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左手摔骨折了……”
正巧米栎母亲热了汤进来,宋毅瞳一个闪身借过出去了,米栎牵挂着电话那头的沟通情况,喝汤喝得心不在焉。
米栎母亲见状说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喝个汤还走神了?”
米栎忙把悬空的汤匙放回碗里,可是没留神,汤匙摔重了点,汤都洒在外面了。
她一抬头,看到妈妈皱起了眉头,撇了撇嘴,赶紧抽了两张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桌子。
米栎妈看着女儿低头擦拭着桌子,愣神几秒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夺过她手里的纸巾,问她:“米栎,宋毅瞳一直对你挺照顾的哦?”
“啊?”米栎瞪大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说起来,你们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
母亲的话说到这里时,米栎便明白了。
“妈……”她拖了个长音,语气中充满了嗔怪,“你想什么呢?”
米栎妈埋汰了一句:“那他出去打了个电话,就把你的魂都给勾跑了?”
米栎更无语了,她隔空捶了捶胸口道:“妈,你可别乱猜了。我知道他刚才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是工作上的事。”
米栎妈一脸老神在在地说:“有些人吧,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的时候,就像水和空气,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当你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那真要了你的命。”
米栎朝天翻了个白眼,感觉完全聊不下去了。
她在母亲面前已不是第一次澄清自己和宋毅瞳的关系了,可米栎妈的思想还是相当传统,她希望米栎接受宋毅瞳的追求,就好像米栎不那样做,就有点“忘恩负义”的意思。
毕竟宋毅瞳在她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明的暗的帮助了很多,这也是米栎拼命想要挣钱的原因。
可米栎妈也知道女儿从小被娇生惯养,任性得很,再说下去,恐怕只会把两人的关系推得更远,只得悻悻地拾起汤匙递到女儿的手中:“好了好了,先喝汤,汤凉了,不好喝了。”
喝完了汤,宋毅瞳推门进来,米栎妈识趣地让出地方给两人。
“雪姨,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毅瞳眼明手快迎上去,正准备接过米栎妈手里的碗和抹布。
米栎妈侧身婉拒,笑笑说:“你们聊,你们聊。”
说话间,她还“贴心”地把米栎房间的门给顺手带上了。
可房间里的两人,并不像米栎妈设想的那样,不但不亲近,甚至还有几分疏离。
关上门后,宋毅瞳面无表情地往墙上一靠,将手臂往胸前一绕,看上去若有所思,又有几分惆怅。
米栎一见宋毅瞳如此,便急忙问道:“林先生那边怎么说?是不是要求赔偿?”
当初签约定的是逾期交1.5倍违约金,画作是五万,订金支付了两万五,也就是,他们交不出画就得倒给林先生十万。
照道理,这违约金是米栎全权承担,而且画廊还连带受到名誉影响,按商业规则,画廊还可以向米栎追讨违约损失,但宋毅瞳当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只不过,从米栎的角度来看,这七万五说什么也没道理让宋毅瞳承担的。
宋毅瞳苦恼的正是这个。
“没有。他在电话里很客气。”宋毅瞳依旧愁眉不展。
“你快说呀,他到底提了什么要求?”米栎着急起来。
他说:“离圣诞节还有四个月,他的新家预留了墙面挂这三幅画,如果不能赶在圣诞完成画作,他会觉得很遗憾。因为今年他们家做东邀请了国内的亲朋好友来纽约过圣诞和新年,也是好朋友帮他庆生和庆祝乔迁之喜的大喜事。”
宋毅瞳尴尬地抽了抽眉角:“总之吧,他说的就好像是,要是没有这几幅画的参与,他这一年就过得有多悲惨似的。”
米栎瞬间喜忧参半,心里又是一阵盘算。
除去手脱去石膏的一个月还有留足海运邮寄的一个月,还有等画作晾干封装的时间,其实,真正给她画画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左右。
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来得及!”米栎拍板道。
宋毅瞳眉毛一拧:“米栎你说什么呢?这么短时间,你……”
他低头看了一眼米栎的手背:“你这手没好透就像带伤操作,我可不同意嗷!”
米栎举起石膏搡了搡他的肩膀:“我没事,就一个小小的骨折能有多严重,我又不是用左手画。你答应林先生了吗?”
宋毅瞳拎着米栎的胳膊就像拎了只小鸡似的,把她提到座椅里:“我的姑奶奶诶。就五万块,值得你搏命嘛。”
“七万五。”米栎纠正道,“我还买了这么多耗材,也都是钱啊。”
宋毅瞳烦躁地说:“就这么点钱,就当我借你的呗。”
“借的也是要还的啊。”米栎执着道,“我之前欠你的一百多万还没还清呢。”
“反正已经欠了一百多万了,再多七万五也就是添个零头,等你以后成了名画家,一幅画就挣回来了。”宋毅瞳说。
画画这一行和诸多艺术行业是一样的,头部分掉了市场的九成蛋糕,剩下的那些不知名的从业者只能勉强吃饱,或者在温饱线上下挣扎。
这正是这个行业的残酷性。
“不行。”米栎较真起来,“总之,我会把画作赶出来的。你别劝我了。”
宋毅瞳快疯了,他揪着头发说:“米栎,你就不能想想别的赚钱途径。怎么就跟画画死磕上了。这干活的本来就是赚点小钱。”
这是大实话,但实话向来不会换来好的结果,只会让本来的困难更加雪上加霜。
米栎垂头丧气地说:“可我也不知道我除了能靠画画挣钱,还能靠什么了。”
说完,她难过的把头埋在臂弯里,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了。
宋毅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该如何弥补,他手足无措地围着米栎打转。
“好好好。你说画就画。你要画也得先把病养好吧。”他推了推米栎的肩膀,米栎一动不动。
宋毅瞳彻底慌了:“米栎你别哭啊。哎哟~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向你道歉……”
米栎突然从臂弯里抬起头,冲宋毅瞳“嘿嘿”一笑:“谁哭了?”
宋毅瞳一愣,才知是被米栎给耍了,作势生气要走。
米栎一把拉住宋毅瞳的手,说:“谢谢你,一筒,这些年多亏了你。”
宋毅瞳心酸,又心软,唯独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谢谢”?
他此生最不愿意地就是从米栎口中听到“谢谢”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