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住手!”俞鹭在门口直跺脚。
她的脸是肿的,明显哭过了。
几个手下看着为首的问:“哥,还砸不砸了?”
邢宥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刚才那玻璃花瓶让他受伤了,血汩汩地流淌下来,滴滴答答。
俞鹭心疼地抱着邢宥的胳膊,眼泪迅速溢满她的眼眶,她咬着下唇回头对弟弟瞪了一眼道:“韩闯!看你们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这个自称是俞鹭弟弟的人不是俞鹭的亲弟弟,是俞鹭父母收养的,是俞鹭父亲从邻村过继来的,当地有这习俗,一个家庭最好是有男有女,儿女双全。
尽管不是血缘至亲,但韩闯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却极好,俞鹭从小就长得漂亮,他保护着她,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几个手下相互对了一眼,便将举起的椅子、灭火器等物件搁到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俞鹭哭着对邢宥说:“我送你去医院。”
邢宥推开俞鹭:“警察很快来了,要不想吃官司赶紧走人。”
满脸横肉的家伙仍在骂骂咧咧:“你个狗日的还敢报警。把孩子交出来!”
邢宥抬头望了望摄像头,说:“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抓进去至少一年。”
他又看看他的几个帮凶道:“从犯半年。”
这话音一落,手里抄家伙的将棍子往后腰上一别,想要拔腿开溜。
“狗崽子去哪儿?”韩闯叫住他。
“哥,闯哥,我老婆快到预产期,我怕我不在家她突然生了,我回去看看。”那人边退边说。
“那个,闯哥。我家里也有点儿事,我先走一步。”
紧接着又有个家伙紧随其后。
“闯哥……”
“闯哥……”
韩闯看看自己的身后,既想劝住这个,又想拦住那个,可一眨眼,刚才还在动手的“土匪”一听要坐牢,一个个都脚底抹油。
只剩他成了“光杆司令”,他顿时气势也弱了下去,一把扯过俞鹭,像是要将她拉回自己的阵营。
俞鹭难过又无奈地推了韩闯一把:“你别管了。你还不快走?一会儿警察来了就走不掉了。”
她后悔在医院里受了气回来偷偷抹眼泪,又被韩闯给撞见了。
她一时没忍住便一股脑儿都说了。她是在邢宥把豆豆抱走之后才想起没把豆豆的换洗衣服交给邢宥的,她以为豆豆要住院很久还收拾了衣服带去医院,但医生说“这不是什么大毛病”,让豆豆第二天就出院了,县城的医院本来就病床紧张,一个水痘占掉了一张儿科病床,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俞鹭追着邢宥的车子来到另一家医院时,她便顿感蹊跷,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这就看到了豆豆和米栎拥抱的场面,她怨怒极了,跑去车边问司机,司机没什么心眼子,就说是店里的住客。
俞鹭越想越不对,豆豆是白天和邢宥去游乐场玩染上的水痘,那女孩子怎么也就染上了?一定是昨天他们就在一起。
她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往男女之事上想,又想到邢宥最近催她签离婚协议催得紧,她一时情绪上来就哭了起来。
韩闯当时就气不过说要给邢宥点颜色看看,要不是俞鹭拉着他,他中午便要来。
哭了一下午,俞鹭倒是气消了,可等韩闯半天没等到他回家吃饭,她顿觉不对劲,便寻去他干装修的工地,结果工地的保安说,他们一伙人一起走的。
一伙人?
俞鹭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是知道韩闯的暴脾气的,她最怕的是本来就是他们工友抄起干活的家伙给邢宥点颜色,她一路将车开的飞快,冲进客栈看到那伙人没有带榔头撬棒电钻的时候,她这才将一颗心放了回去。
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此刻,她心有余悸的看着韩闯,韩闯是个直性子,也是个莽夫,他仍僵持着不愿走。
俞鹭只好柔声劝道:“弟,豆豆也是我的孩子,我和邢宥还没离婚呢,邢宥还是你的姐夫。”
这话一出,韩闯才终于拧着眉头,粗声粗气地“哎”了一声,甩着手臂往外走去。
外面停车场上摩托车轰的一下,车灯一辆又隐去。
俞鹭这才收回目光又劝邢宥:“我送你去医院吧。”
邢宥摇摇头:“我没事。”
俞鹭又想说什么,邢宥摆摆手制止了她,他看了看俞鹭,说:“俞鹭,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他的神情虽然疲惫,可眼神却是很坚定的。
俞鹭太熟悉邢宥的性格,她觉得心里闷塞极了,她并不想跟邢宥离婚,可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脸再对邢宥说什么。
俞鹭看了看宋毅瞳,宋毅瞳和邢宥一样狼狈不堪,但他的一头中长发让俞鹭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就是医院里陪同米栎一起看病的男人。
她抱着一丝希望问宋毅瞳:“你和那个女孩是朋友?”
宋毅瞳点点头,看了眼邢宥。
俞鹭说:“为什么那个女孩染上了水痘,你没有?”
宋毅瞳说:“因为我小时候打过疫苗。”
俞鹭的期望一下子便落空了。
她怀疑邢宥怀疑得没凭没据,这男孩话里意思是承认了和米栎才是一对。
她转头看向邢宥,像是黔驴技穷般苦笑了一下,然后,她抬手捋了一下额发,昂首道:“好,我明天跟你去民政局。”
俞鹭走后,警察和邢宥的律师同时赶到。
警察问:“谁报的警?”
邢宥说:“我。有人在我店里闹事。”
“那人呢?”
“走了。”邢宥流血的手臂被宋毅瞳高大的身形遮挡着,“私了了。”
警察看了眼客栈的大堂,地上有碎裂的玻璃渣和崴了脚的椅子,还有刮落的墙纸。
他走的时候训斥邢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等警察来处理,不要私了,息事宁人是在纵容犯罪,知不知道!”
警察往回走的时候,律师在一旁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脸,他们的皮鞋踢到了一只灭火器的瓶身,在静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警察又再度回头看了邢宥一眼,邢宥抱歉地对警察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在张婶的扫把和簸箕里被归拢到一处。张叔将坏掉的木桌椅撤掉,用墙钉勉强将破落的墙纸钉住。
宋毅瞳看邢宥的手臂似乎还在流血,也忍不住劝他:“去医院吧?”
邢宥摇摇头。
他说:“宋少,你帮我个忙,行吗?”
宋毅瞳不知该怎么拒绝了,他只是无奈地点点头。
宋少先是给米栎打了电话谎称前台的摆设被客人撞倒砸到了人,又偷偷潜回仓库里拿了医药箱和衣服,他在灯光下用镊子帮邢宥摘掉手臂上的玻璃渣子,又给他包扎上绷带。
包扎完毕的邢宥换上了深色长袖衬衫,系上衬衣扣子,邢宥对宋毅瞳说:“今天晚上,谢谢你。”
宋毅瞳对邢宥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可又不得不承认,邢宥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邢宥又说:“我打算把客栈收拾收拾,关了。”
宋毅瞳没反应过来:“说关,就关了?”
“这店的法人是我前妻,离婚后我把店还给她,她要怎么安排,随她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邢宥看了看宋毅瞳,表情很静,也很坦诚。
“带豆豆回上海。”邢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