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吧。”米栎经过宋少身旁拍了拍他,“你看那个小孩儿在看我们。”
宋毅瞳只好站起来,别的他也许不在乎,可面子事关男人的尊严,在人多的地方背米栎和在郊外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他多少还是有些介意。
米栎努力地朝宋少笑笑,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高兴了。人家只是没睡醒。还有点饿。”
说到这个,宋少惭愧起来,米栎一大早让他去打早饭,他竟什么吃的也没给米栎拿,害她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那米栎,你现在想吃什么,我们要不然去附近找找。”宋少打开手机查地图。
这真难为他了,平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到了偏僻的县城就像是贵公子落魄街头,凭空生出一腔怨气,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如果陈叔在就好了,宋少不由得想。
“宋少。”米栎推推他。
“你再等等,我马上找到了。”宋少专注地用拇指和食指放大手机上的地图,跃入眼帘的尽是“土菜馆”、“家常小炒”、“火锅烤串”这样的字眼,他简直要爆出粗口来,这什么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
“别找了。车来了。”米栎说。
宋少一抬眼,看到车子正停在他们跟前。
宋少个子高,他和米栎一从门诊大厅一出来,开车的司机小哥就看见了,便把车子从停车位里挪出来,与他们接应。
宋少悻悻然,总觉得胸口像是憋着股闷气,他拉开车门,后座是邢宥抱着豆豆,他犹豫片刻,好像不能让米栎一个人坐在前排,可让米栎挤在后排,他又实在是不愿意。
“我坐后面。”宋少厚脸皮地说。
结果司机小哥说话了:“我小时候没打过疫苗。”司机不知从哪儿搞来了口罩,把自己口鼻捂得挺严实。
米栎听出司机话里的意思,推了一把宋少:“你坐前面吧。后排也挤不下呀。”
宋少一上车,司机又给了他一个口罩:“以防万一。”
宋少戴上口罩,一抬眼就从后视镜里看到邢宥拿出面包和牛奶给米栎:“肚子饿不饿,先垫一垫。”
“豆豆吃了吗?”米栎掰开面包要分给豆豆。
“姐姐,爸爸带我吃过了。”豆豆说。
“哦。谢谢。”米栎看着邢宥说的。
邢宥抿了抿唇。
宋少看着后视镜,心里越加别扭,刚才的气闷像是化作了无名火。
其实米栎和邢宥也没什么亲密的举动,更何况邢宥还带着个孩子,可宋少总觉得米栎看邢宥的眼神,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隐隐约约觉得,像是什么心爱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因为有心事,宋少一回到客栈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宋少此刻正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来米栎的种种反常,越想越不对劲。
想了半天,他得出了个可怕的结论。
别人恐怕不一定会往这方面想,可他们艺术圈的人,爱情观有异于常人,师生恋,老少恋,姐弟恋,艳遇,一夜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百无禁忌。
毕竟达芬奇还娶了自己的表姐不是吗?
梵高还为了一个妓女割掉了自己的耳朵不是吗?
所以,米栎爱上了有妇之夫,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宋少被自己的念头惊到,猛的从床上弹起来。
他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在木头地板哒哒哒的敲击声中,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贸然行事。
他不能当着米栎的面揭穿她的企图,米栎喜欢邢宥,邢宥不一定知道,可如果他当着米栎的面挑明了,米栎也许就破釜沉舟了。
年轻的女孩有什么?她们什么都没有,可她们又拥有一切,她们可以不计后果为了爱情去奉献自己的一切。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样炙热的爱恋面前,都会把持不住的。
即便他是已婚的,有家庭的。
思忖了半天,宋毅瞳决定先去找邢宥谈谈。
静谧的午后,整个客栈都在昏沉中,庭院里的知了虽然叫得聒噪,可听的久了,这声音逐渐化作了燥热空气里白噪音。
张婶带豆豆午睡了。邢宥在树荫底下泡了一壶茶。
宋毅瞳站在二楼的回廊里看到了坐在院子里乘凉的邢老板。他站在楼上很久,没有动。
邢宥自然也看到了他。
两人眼睛一个对视,彼此便明白对方有话要说。
邢宥将茶盘上倒扣的一只茶杯倒转来放在茶盘上,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宋毅瞳点点头,很快从楼上到了楼下。
“喝茶。”邢宥在茶杯里添上茶。
宋少端起茶盅,摸了一下杯沿,并不烫口,便一口将杯中茶饮尽。
这才有些情绪地坐在石凳上。
他的坐姿很有攻击性。
他弓着背弯着腰,在膝上支着修长的小臂,有些虎视眈眈地看着邢宥。
邢宥平淡地给茶壶里冲上水,等了片刻,重新给宋少的茶杯里添上茶。
他也不急,等着宋少开口。
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邢宥心里也有数。
只是不知道宋少会如何开这个头。
“邢老板,你知道米栎的事吗?”
邢宥反问:“你想和我聊米栎?”
“不。我想和你聊父亲的话题。”宋少看着他。
邢宥没想到他会这么聊。
“我说过,我和米栎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我小学就和她是一个绘画班的。”
邢宥听着,未置一语。
“我认识米栎的父亲。可以说,在我心里,他就像是我的一个亲叔叔,从小到大对我很关照。”宋毅瞳微拧着眉头缓缓道来。
邢宥似乎有些明白宋少在暗示着什么。
“但遗憾的是,米栎的父亲在三年前过世了。走的很突然,对他们家是巨大的打击。”说到这里,宋毅瞳的眉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他的气质本是潇洒自如的,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严肃,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茶已经凉了,邢宥喝了一口,凉了的茶味道会变。
会涩口。
“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有些事,不需要我挑明,也应该会明白吧?”宋毅瞳冷冷地看着邢宥。
“我很感谢你对米栎的照顾,让她在你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
邢宥默了片刻,说:“你,说完了?”
他手里拎着水壶,打算去厨房接水。
走了两步,宋毅瞳咄咄逼人的声音自邢宥身后传来:“邢老板,我听邢嘉说,你已经快四十岁了。”
邢宥步子顿了顿,又往前走。
“我听说,四十而不惑。你也到了不惑的年龄了。可别做糊涂事。”
那一刻,邢宥打岔地想,宋毅瞳虽比邢嘉大不了多少,可为人处事却不知道要厉害多少。
他低估了宋毅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