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只字不提收费之事,直接就在手指上排起了八字,米栎看得愣愣的。
还能这样?
她还当是得掏出一张类似九九乘法口诀表的纸,对照时辰算天干地支呢。
他望望天再点点手,看看米栎的脸,再看看Kevin的脸,又看看手指,又再望望天。
如此,往复片刻,老道开口道:“年轻人,可否将你们两位的名字写下来,我再看看。”
Kevin只带了相机,他推了推米栎:“你带纸了吗?”
米栎从速写本上撕下了一页,写上自己的名字:米栎。
Kevin在米栎的名字前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仇中平。
看到这里,米栎突然恍然大悟。
“你……”她指着Kevin一时语塞,眉毛揪成了一团。
但对着Kevin,显然比对着邢老板容易开口。
“你该不是要他算我们的缘分?”
米栎从Kevin脸上看到了尴尬又默认的表情。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什么风景独美,人特别少,把她骗上来,结果是要算姻缘。
她真小看了这迷信又有心机的香港boy了。
“哇,你堂堂港大高材生,搞这些。”米栎又气又恼,背过身,不理Kevin了。
Kevin转到米栎面前,双手合十像是求饶:“大师面前,莫打诳语。”
米栎翻了个白眼,心里直说,月老啊月老,你莫要拉郎配,我心仪的可是邢老板……
“年轻人,借一步说话。”
老道已经算完了,招呼Kevin。
Kevin朝米栎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冒犯的话了,便跟着老道长跨过院墙到了另一边。
米栎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心中郁闷不已。
郁闷而且扫兴。
以为Kevin和邢嘉不一样,结果还不是一样。
米栎叹了口气,拿起碳素笔,远远地比划了一下眼前的风景,确立了画面的黄金分割线,打完框架,开始落笔。
她边画边想,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老道给Kevin面子说得他们般配的天上有地下无,在她这里也只当是过耳的一阵风。
她这辈子要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是谁也拦不住的。
岂能被区区八字所束缚?
这样一想,米栎霎时豁然开朗,索性集中注意力画起速写来。
到底是站在山顶往下望啊,视角一变,所见风景截然不同,四野之内一览无余,给这悠悠古城平添了些许苍凉之感。
米栎心想,这样画下去还是缺了点什么,光线、明暗、色彩……该拍个照片记录下。
她抬眼看到桌上Kevin的单反相机,想问他借相机一用。
这一晃神,才惊觉Kevin已跟着道长去了很久了。
米栎皱了皱眉。
说什么了?说这么久?
难道是他们并不相配?
这倒正合米栎的心意了。
他既然如此迷信,一定不会再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一个邢嘉已顾不过来了,再多一个Kevin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万一被邢老板误会自己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呀。
刚想到这里,Kevin便出来了,一个人。
他低着头,似在想心事,一脚踢在墙根上,愣一下,一抬头又撞到了墙角上。
米栎看乐了。
“Kevin!”她喊了一声。
Kevin一抬头,又是砰的一下,他按着额头,皱眉看向米栎。
“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米栎迎上前,刚才她确实有些恶作剧的叫了他两声,但见Kevin连撞南墙两次,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问:“Kevin,你没撞疼吧?”
“没有……”
Kevin耷拉着肩膀,声音掩不住的失落。
他失魂落魄地坐到石凳上,怔怔地望着远方,看上去就像一座“望夫石”。
不对,不能是望夫石,他是男的。
好吧,那就是思想者。
Kevin进去了一趟,出来成了这样,米栎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算得不好。
她撇撇嘴,伤口上撒盐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没事吧?”米栎托着腮用手指戳了戳Kevin。
Kevin看看她。
如果米栎没看错的话,刚才那表情应该叫做一脸悲悯。
米栎又戳了戳他,他轻轻挥开米栎的手,一脸受伤地转过脸去。
如果米栎眼神没问题的话,他刚才眼睛里好像闪着水光。
惨了惨了,这Kevin动了真情了。
他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爱,来得太快,像龙卷风……
卷得当事人之一也一脸懵逼。
米栎眼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装作没看见。
她觉得此情此景,她应该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米栎重新翻开速写本,开始画起了幽怨的美男子的侧影。
人物速写是很快的,二十分钟搞定,米栎在画的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整齐的沿着速写本撕了下来。
“别难过了。送你的。”米栎真心诚意地哄他。
俗话说得好,每一段暗恋都值得被尊重。
将心比心。
如果她下午的时候表白邢老板被拒绝,此刻伤心哭泣的应该是她。
哎~看着Kevin的样子,米栎又忍不住自怜自艾。
她怎么会脑子进水了,莽撞地想去找邢宥摊牌,他八成会觉得自己吃错药吧。
还好,下午的话还没说出口。
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
Kevin接过速写,终于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
米栎又问他借了相机,拍了几张落日晚霞的古城,意境很不错,这时候时间就不早了。
米栎怕邢老板生气,也怕邢嘉告状,提议道:“走吧,Kevin,谢谢你带我来这儿,这儿风景真的挺好的。我回客栈请你吃饭。”
Kevin无奈一笑:“好吧。就当是为我饯行。”
“饯行?”
好突然。
“嗯,其实,我明天就要离开客栈,去下一个行程和同学汇合了。”Kevin说。
“哦~”
他确实在古城耽误了很久了,米栎想。
“所以,我才想算一算我们的缘分,如果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我就不走了。”Kevin说得很认真。
连一直嘲笑Kevin迷信的米栎也不忍了。
米栎站起来,摸了摸Kevin的脑袋:“谢谢你。”
暗恋是什么滋味,米栎哪能不懂呢?
只可惜,世上太多有缘无份的人和事,又有太多牵错线的姻缘。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这个人也喜欢自己,那就更难了。
命中的几率是否就像第一片落叶,掉到自己头顶的概率呢?
米栎伸手摘掉飘落到Kevin头顶的树叶,感叹道:“盛夏也落黄啊?”
盛夏落不落黄,Kevin不知道,盛夏严冬的滋味,Kevin是明白的透透的了。
“走吧。”Kevin照例背起了米栎的包,顺手将求来的符塞进了背包的暗格。
道长说,这丫头命硬得很,这符能保她平安。
至于你,非她的良人,她亦非你之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