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气之下,向老夫人控诉公子的所作所为。
老夫人向来喜爱小郡主,听了她的控诉后,不辨青红皂白将公子叫上前来训斥了一顿。
连以往较为疼爱公子的崔夫人也未帮着公子说话,甚至与老夫人一同责怪公子让小郡主受了委屈。
最亲的两个人都帮着一个外人说话,公子表面虽平静异常,但阿均能看出来他心里定然伤心难受极了。
就连今日崔夫人都无视公子正在温习课业,想带他一起去新安郡王家。
不过此事被公子婉拒了......
所以看明白这些,阿均如今对小郡主怎么也喜欢不上来。
......
两人出了长廊,正准备走上花坛中间的甬道时,却听见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啪啪声。
贺文州竖耳听了会,感觉像是木板击肉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如击在听者心头。
他转眼向左看去,视线正好被一面墙挡住,视野之内,只见斜飞的屋檐和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屋顶。
见贺文州忽而顿足,目光向左而望,阿均顺着他的目光朝左看去,却只见一面严严实实的白墙。
他看着贺文州,疑惑道,“公子,您在看什么?”
贺文州听见他的声音,也未看向他,而是继续望着左边那面墙,声音平静道,
“阿均,你可知今日祖母房里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阿均挠着下巴,作思索状,“好像没什么事......老夫人屋里那么多人守着,能出什么......”
还未说完,他便忽而意识到此时的不对劲。
一墙之隔的声音如拨开重重迷雾钻进他耳中......还有他们站的这个位置......
藏书室位于贺府的西北角,要从藏书室回到公子的明素院,其间就要经过老夫人的善芜堂。
而此时他们正处于这个位置,再加上耳边传来的声音,阿均忽而明白公子为何会这么问他。
“公子,说不定是老夫人在处置下人,这等事常见的很......”,阿均猜测道。
接着他想起前几日公子被老夫人训斥之事,以为公子忆起了此事,便出言催促道。
“公子,咱们还是快走吧......老夫人屋里的事跟咱们也没关系......你今日学了一天了,夜饭还未吃,若到时饿坏了身子,奴怕六爷又会斥责奴......您为奴着想着想,就别干杵在这了,赶紧回去吧......”
阿均絮絮叨叨的话响在耳畔,令贺文州恍惚一瞬。
他踯躅了片刻,最后还是听阿均的话,不再此地逗留。
贺文州没说出口的是,他停在这,不仅是因为他想到了那日祖母训斥他的事,还因为他从重重的木板声中听见几缕若有若无的闷哼声。
他的耳自小敏锐,若凝神细听,还可听到空气中细小微弱的声音。
六叔还曾隐隐羡慕地向他道,他这项可称之为天赋的能力完完全全遗传自他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就是因敏锐的耳识被神威将军赏识,继而提拔为身边近卫。
不过,贺文州倒不如六叔那样如此兴奋。
如今他又不能从军,在他看来,这能力只不过比常人听得更清晰些,除此之外,无甚用处。
......
贺文州带着阿均穿过与甬道相接的中堂,再向左穿过一道月洞门便到了老夫人的院前。
穿过月洞门时,他不经意往老夫人院里瞅了一眼,见院内灯火通明,灯光亮如白昼。
有几道人影立在堂外,当中两道影子执着两臂长的木板来回挥打。
而中间被打的那人,他只能看到一点青色的裙角。
祖母估计是在杖责犯了错的奴婢,贺文州猜测。
不过这个奴婢意志比男子也不遑多让,被打了这么多下,也未高声哭喊,只硬气咬牙忍耐。
瞥了一眼后,贺文州也就不再关注,他移开眼,准备迈步离开此地。
却不想此时一声凄厉哭喊声忽而响起,穿过空气中层层阻碍抵达他耳端。
“老夫人,主子她已不行了......求您......求您放过她吧......”
贺文州听到这声隐隐约约的哭喊,脚步瞬时一滞,他停在原地,蓦而转身,眸光如电般往老夫人院内看去。
贺文州向来记得自己曾听过的声音,虽不至于时时铭记在心间,但若再次听到,他还是能认得出来......
阿均看到自家公子忽而停在老夫人院前,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院内,心中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未等他出声问询,便见贺文州一声不吭地抬步往老夫人院中走去。
......
夏亦姝微微睁开被汗水浸湿的眼睫,发现眼前皆是模糊一片。
她此时其实只有一点点意识,可饶是这般,她也感觉板子似乎不再打在自己身上。
她一点都动不了,浑身似乎也失去了知觉,身体下半截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她感觉有人挡在了自己身前,眼皮尽力往上抬,想看清到底是谁,可抬了几次也没成功,最后还因这多费的力气令意识更加涣散。
终究还是伤太重,夏亦姝又沉沉昏迷了过去......
夏亦姝这番小动静自然无人发现,因为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放在闯进来的这人身上。
原来当碧芜不顾性命冲出来挡在夏亦姝身前时,老夫人见此已火冒三丈。
她本就对夏亦姝死不低头的态度心怀怒意,如今她的奴婢还敢公开违抗自己的命令,于是这怒意便再也按捺不住,如火山一般喷发了出来。
她直接命婆子将这不知死活的丫鬟拖下去,然后也杖责二十,看这丫鬟还敢不敢再说放字!
不过却在这时,突然有奴婢颤巍巍地走进堂内,说三公子求见。
此事如一道缓冲剂,霎时缓和了堂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老夫人神情莫测,盯着那前来送话的奴婢好一会儿,直把那奴婢盯得两股颤颤,生怕老夫人一不顺心也将她拿出去杖责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