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姝将贺明玄迎了进来,将早已泡好的茶倒一杯,亲手呈给他。
随即莞尔一笑,更显薄施粉黛的面庞娇艳如花。
“是的六爷,妾方才在屋里等了好久好久,还以为你就此不来了呢?”
看着她微微含嗔的眼眸,贺明玄不由心情大好,接过泛着茶香的杯子,微抿了一口,语气戏谑道,
“许久都不见你这般主动了,今日突然派人将我请来,是有什么事吗?”
夏亦姝闻言脸色略一僵。
心中思索到,这确实是她穿越过来首次主动邀贺明玄过来。
以前原主顾忌主母的态度,不敢表现得太过积极,但有时也会送些点心书画之类的玩意,或者主动邀贺明玄来自己院子。
所以如今自己的目的忽而被点出来,她不由略有些尴尬。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见贺明玄已猜到自己有事找他,遂也不再偷偷摸摸掖着。
只见夏亦姝微叹了一口气,目光殷殷地看着贺明玄。
“嗯......妾确实有事......不过妾找您虽有事,但也想借此见您一面,说起来自明徜轩那日,妾就再未见过六爷......”
“妾也知道这段时间六爷忙来忙去的,又要处理公务上的事,又要陪家里的人,故没时间到妾这来......如今六爷好不容易松了会,妾也不敢多占六爷的时间,故只能趁这个间隙叫您过来一趟......”
这番话说得既可怜又懂事,实在说到了贺明玄心里去了。
再者眼下灯烛燃起,昏黄的烛光罩在夏亦姝动人的面容上,更显她眼眸似潋滟春水,唇如红艳丹朱,如暗夜里一只吸人精气的美艳妖精。
贺明玄忽而移开了些眼,等内心起伏的心绪稍平复了下后,才从容对她道,声音也不自觉带了点怜惜。
“姝娘,难为你了......”
“我方才因在处理一件未尽之事,故而来得晚些,让你在这等了许久......”
夏亦姝听了,脸上笑容不由温柔得滴出水来。
“六爷千万别这样说,您既有要事,妾多等会也是应该......只要您来了,妾等多久都愿意......”
贺明玄闻言眸光狠狠一顿,往日被压抑的情绪一下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他似乎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自父亲自裁而亡后,母亲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不仅将父亲那些姬妾都无情打发到庄子上,还强硬令贺明玄放弃一心热爱的武学。
那时母亲重重捏着他的肩,眸光冷得像冬日的雪,语气森森对他道,
“家中这次劫难都因你二哥一人所致,他不仅害了你父亲,还差点害了整个贺家......”
“如今你若要继续步你二哥的后尘,那你就不要再认我这个母亲!”
她那番话说得又狠又绝,贺明玄当时还只是一年幼少年,不由被吓得脑袋一懵。
从那之后他便不敢再反对母亲。
她说圣上疑心还在,让他先蛰伏几年以待后机,他也依言照做,扮演一个醉情玩乐的纨绔公子。
她说要娶崔氏,说崔家世属名门,如今还出了一位娘娘,门庭变得更为显贵,他也心无二话,依言娶了崔氏。
如今她又想尽快要子嗣,他也无从反驳,毕竟子嗣之事确实是大事......
稍稍回想了会,他发现自己这些年似乎都在被身边人逼着往前走,时刻掩藏自己的想法,压抑自身的情感。
唯一一次违背母亲的命令即是三年前不去母亲已安排好的户部,而是选择入大理寺。
什么事都可为母亲让步,就这一件事不可以。
因他一定要进大理寺......他心中有一深藏许久的结......
他要查清十年前漠北之战里面埋着的真相......
他不相信二哥会与北胡勾结,将朝廷五千精兵坑杀于漠北之野。
......
十年前,一向安分的北胡忽而率五万骑兵南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了边境防守,最后占领幽州府城。
当时幽州刺史因反抗剧烈,被北胡人一刀砍死,
刺史死之后,北胡人还砍下他的头,将其悬挂在幽州府城的城门上,甚至头颅面朝的方向正是大梁的首都——梁都。
这无疑是恶意昭昭的挑衅。
此等事传至京城后,朝野上下无不为之震动。
要知道自太祖皇帝用武力将北胡狠狠打出中原后,随后悠悠一百年来,北胡未敢再次南下。
在大梁前几十年,北胡甚至每年都要向大梁进贡。
如今往常温驯得近乎无害的老猫忽而亮出獠牙,伸出爪子,狠狠扒了主人身上的一块肉。
任谁能对此无动于衷呢!
所以乍一听到这消息,下至黎民百姓,上至高官大臣,都对北胡的举动感到愤怒,但这愤怒里却含着被冒犯的轻视。
他们认为这等蛮夷如饮血吃生肉的野人,还未开化,完全不足为惧,当年太祖皇帝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如今照样可以!
正熙帝闻此自然勃然大怒,他下令封朝中老将唐宣文为统兵大元帅,贺文州的父亲贺明易为征北将军,又封了其余几位将军。
当时三皇子刚满十八,才接触政事不久,为快速获得名望和战功,于是便自请去前线讨伐北胡。
正熙帝见三皇子意志坚决,便允了他的请求,将其安排在贺明易旗下。
后来前线战况具体如何,贺明玄不太清楚,只知前期战况本一路向好,被占领的城池也很快被夺了回来,只剩府城一带区域因北胡兵力密集,一时不容易拿下。
自九月出征,一直到来年次月,除中间曾停战一月,其余时间战况仍紧密胶着。
许是北胡军不擅长打持久战,到了后头北胡的破绽越来越多。
某次,双方交战于一荒谷,荒谷纵深狭长,且地势高低起伏,骑兵在这里宛如四肢上了锁链,有了许多掣肘,反而失去了其迅疾的优势。
也因此,北胡一经交战,便呈溃散之势,没过多久,就溃逃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