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北风朔朔。
栖山虽处于南方,林叶未凋零。
但是风吹叶鸣,哗哗响动,还是充满了寒冬的肃杀和冷意。
林言身形轻若无物。
从栖山镇掠出,就往山里去。
老龙岭就在栖山镇西南方向,要翻过栖山。
他和杨崇约定碰面的地方。
就是在老龙岭入山口。
当时林言还奇怪,为何不将碰头地点定在城镇里,现在看来……
想必是那杨崇在找到烟雨楼之时,就已经在被县衙悬赏通缉了。
进入山里。
落叶铺满山路。
虫豸低鸣,夜莺呼啸变得愈发清晰。
林言的五感极致放大。
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沙沙作响之声,那是有人疾奔,踩踏树叶的声音。
有人。
声音很轻微。
这是一群功夫不弱的人,正在急匆匆赶路。
林言心中一动。
这么晚,还进山……
除了因为悬赏,还能因为什么呢?
他调转身形。
翩然向着声音的来处掠去。
林言身负踏雪无痕的轻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犹如森林的幽灵。
……
几个呼吸后。
林言就看到数道黑影在林间疾奔,他身形一闪,躲藏到树干后面,探身查看。
为首的是一名身形矮瘦的男人。
他的速度很快。
但是偶尔会停歇,仔细周遭环境。
甚至会跳上树干,或是伏在地上,像是在追踪某种痕迹。
身后的一众人则跟随在矮瘦男人身后,说停就停,说走就走,令行禁止。
全程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只有疾行的沙沙声。
林言心中微动,旋即便敛息摒气,如同幽灵一般,跟在一众人影身后。
就这么在山中奔行了约两刻钟。
一行人已经翻过栖山。
周遭丛林愈发茂密,前方山势险峻,重重叠叠,犹如巨龙盘伏。
“前面就是老龙岭。”
有人出声提醒,众人皆神情一振。
在矮瘦男人的带领下,一行人极快地穿过入岭的狭口。
林言随后而至。
杨崇和他约定,就是在此处碰面。
他没有急着跟随众人,而是在两侧的林木中徘徊一番。
然后,在一棵树干上发现一个隐秘标记,这标记正是杨崇留下的暗号。
其所指引的……
正是那群捉刀人刚刚离去的方向。
林言喃喃自语:
“啧,那追踪之人有真本事啊。”
他身形一闪,再度追了上去。
……
距离狭口的不远处深谷里。
有一座隐秘的山洞。
忽然,洞外森林中传来一阵哗哗轻响,数道人影跃出灌木,围拢在洞口边上。
“就是这里。”
矮瘦男人说道,语气中自有一股得意。
身后几人仔细观察。
确实。
山洞周遭的人迹更甚,肉眼可见脚印,断枝干柴,和动物烤肉的残骸,有人称赞道:
“不愧是号称万里追踪的葛空。”
“不枉我们苦等半月之久,你来了,那杨崇终究还是被我们堵在了这里。”
矮瘦男人拱手道:
“承让。”
“人既已找到,该轮到各位出手了。”
一名身形壮硕,头戴斗笠的大汉迈步而出,长声大喝道:
“独行盗,杨崇!”
“吾等捉刀人,特来缉你归案!”
声音以浑厚内力发出,化为一道声浪向着洞内滚滚扩散而去。
半晌,洞中静默。
无人应答。
“莫不是此人不在洞中。”
葛空急声道:
“绝无可能,人迹有进无出,杨崇肯定还在里面。”
“会不会洞中还有另外的出口?”
“我们要不要入洞察看?”
有人驳斥:
“洞中幽暗,敌暗我明。”
“那杨崇据说是二流高手,贸然进洞,太过危险了。”
沉寂半晌,有人提议:
“不若我们在洞口点火烟熏。”
“若是一时三刻,杨崇还不出来,要么被熏死,要么就铁定有其他出口。”
众人顿觉此提议可行。
众人分散拾柴,都是武人,周围皆是林木,一顿刀劈斧砍,很快,洞口就堆满柴火。
葛空掏出火折子,点燃。
顿时,浓浓黑烟朝着洞内飘荡而去,还有部分黑烟缭绕,排空而起。
林言远远瞧见。
“嘿,好大的阵仗。”
沿着杨崇的标记,一路追踪,林言随后也悄然来到浓烟飘起的地方。
一众捉刀人,手持各式兵刃。
守在洞口,凝神以待。
林言瞬息洞察几人的想法。
他心中一凛,坏了。
根据杨崇的标记,他便是藏身在那洞中。
若是硬挺着在洞中不出来。
要么活生生被熏死,要么也会虚弱昏迷,被进洞查探之人,轻易活捉。
除非当断则断。
越是拖延,则逃脱的机会越渺茫。
柴火点燃没多久。
烟重味儿浓,几人连声咳嗽。
忽然,有一股凌厉的气息从烟雾缭绕中直逼而出,暴喝声骤然于洞中响起:
“尔等苦苦相逼,欺人太甚!”
这声音震耳欲聋,竟如龙吟虎啸般,让在场众人神情全都不由一怔。
“音波功?”
林言藏身树后,未受到影响。
果然不出所料,杨崇不会在洞里坐以待毙。
他选择在状态最佳的时候突围!
音波呼啸而过,甚至让熊熊火势都为之一荡,几乎熄灭。
一道黑影紧随而至,势如疾风。
轰然撞过熊熊火光。
手中一挥,寒光凛凛的长刀,朝着洞口为首之人,轰然落下。
“小心!”
身后众人急急提醒。
嗖嗖几声,数枚暗器朝着杨崇劲射而去,行得是围魏救赵之法。
杨崇心中发狠。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面对飞袭的暗器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刀鞘挥舞格挡。
右手持刀,去势不变,凌厉的刀劲瞬间将为首大汉手中的哨棍劈飞,鲜血飙飞。
胸口当即一道狰狞的刀伤。
杨崇补上一脚,那汉子顿时倒飞而去,撞入灌木,生死不知。
只不过杨崇此刻也不好受。
他先前本就有伤。
方才又被几枚阻挡不及的暗器击中,左臂鲜血直流,剧痛之下,提臂都成了艰难之举。
此时,剩余几名捉刀人呈包围之势。
将杨崇围堵洞口。
虽然他们伤了一人,但几人脸上不见沉郁,反而愈是欣喜若狂。
因为他们的目标果真在此,而且杨崇脸色苍白,左臂受伤,正是势弱的时候。
只要他们几人一拥而上,杨崇绝对是手到擒来。
“杨崇束手就擒吧。”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杨崇长刀一横一甩,斜指地面。
刚毅粗犷的脸上,冷冽决然:
“栖山县令与龙岭盗匪勾结,收受匪赃,放任盗匪掳掠百姓,其罪难恕。”
“尔等现是助纣为虐。”
“这昧良心的钱,你们挣得安心吗?”
围堵的几人里,有人面露犹豫:
“此话当真?”
杨崇沉声道:
“千真万确!”
“当日我潜入县衙,本想与那县令相商剿灭匪寇之事,却被那县令召人围杀。”
“若非我拼死逃出。”
“尔等至今还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