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天际出现一抹鱼肚白。
所有排房里的乞丐都被叫醒,陆陆续续聚集在中庭。
王林和几名被阿七枭首的乞丐尸体。
就平铺陈放在庭院中央。
乞丐们陆续而来,看到地上尸体皆是一惊,朦胧睡意,顷刻就被驱散干净。
林言淡声道:
“王林丧尽天良,行生采折割之恶事,已当场伏诛,凡参与其中的人,亦枭首伏罪!”
“尔等当引以为戒。”
“若今后,被发现恶事再起,庭中尸首,便是你们的下场!”
林言的声音不大,但在内力的作用下,庭中的乞丐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庭中惨象。
死亡威胁。
众乞丐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恐惧驱使下,不约而同,全都跪地求饶。
林言让乞丐们将生采折割的几个孩童,全都带出到庭院。
一共九人。
皆是面黄肌瘦,虚弱不堪。
显然。
王林平日里也不舍得给他们喂食。
只是保他们不死就够了。
这些孩子,大一些的有十五六岁,小一些的则只有五六岁的年纪。
其中,六个身形完好。
三个则是残疾。
断手断脚,瞎眼少耳,奄奄一息。
林言驱散了乞丐们。
然后以内力一一帮这些孩子疗愈体内暗疾,同时让六耳帮忙通知县衙。
县衙会将这些孩子送回家中。
阿七则到厨房和库房里,翻找出一些面饼馒头的吃食,分给他们充饥。
等到日头高升。
县衙捕快匆匆来到清河村。
疾步冲进村东大院。
院子里,只剩下几具横陈的尸体。
以及九名熟睡的少年孩童。
乞丐们口中所说的两名黑衣人,已然是人迹渺渺,不知所踪。
……
回城的路上。
林言和阿七走的是旱路。
两人也完全换了一身衣服,林言一袭青衣锦缎,游山玩水的公子模样。
阿七则是一身褚衣短衫。
跟在林言身后,配上一脸文弱扮相,像个伴读小书童。
两人来时的乌篷船。
也被销毁沉河。
即便县衙或者镇抚司也追踪不到痕迹。
两人沿着山道而行。
寒风瑟瑟,地上落叶缤纷。
踩在上面有嘎吱嘎吱的脆响,林言开口:
“此行,感觉如何?”
阿七沉吟片刻道:
“很新奇,很畅快。”
“从前我只管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没想过其中,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林言笑了:
“所以你之前只能落魄江湖。”
“若是做的太过。”
“还要躲避府衙和镇抚司的搜捕。”
“做任何事,分析、计划、执行、善后的各个环节,要做到心中有数。”
“人心可以热,但头脑一定要冷,三百六十行,不论做哪行,都要牢记这句话。”
阿七默默点头,踌躇片刻。
然后问出心中深埋的疑问:
“所以青鹿坊做的是……”
“杀手行当。”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林言坦然道。
阿七并不显得惊讶,反而觉得果然如此,他生性单纯,但是并不蠢笨。
搜集情报,打探通路,人皮面具。
这些都不是一家普通青楼应该具备的。
更不用说武功高强的林言,深不可测的鹿影,还有那个言语中提及的神秘六耳。
这些全都指向青鹿坊的暗面。
阿七道:
“我听说杀手皆是冷血无情,麻木不仁之辈,只要给钱,任何人皆可杀。”
林言笑了笑:
“或许吧。”
“但至少在青鹿坊,这只是一门营生而已,这生意做或不做,这人杀或不杀。”
“全都在我自己。”
“冷血无情,麻木不仁地执行一个又一个任务,那与傀儡木偶有何异。”
“生而为人,若是己不由心,那便只能在身不由己的借口里,麻木度日罢了。”
阿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言笑着补充:
“若真到了那种地步,我还不如去做一个乞丐,乐得逍遥自在。”
听罢至此。
阿七恍然,对于青鹿坊和林言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层,眼眸中泛起一丝光亮。
“林哥……”
“我能加入吗?”
“像你一样。”
林言嘴角带笑,轻咳一声:
“回去问掌柜的。”
……
两人回到郡城的时候,恰是正午。
日头高升,暖洋洋的阳光散在身上,驱散寒冬的冷意。
林言带着阿七从青鹿坊侧门进入。
然后直接来到顶层阁楼。
鹿影已经安排一桌丰盛的菜肴,犒劳连夜奔波两人。
阿七顿觉有些感动。
自从师父死后,他孤身一人风餐露宿。
这是下山后第一次感受到,回家之后已经有人备好一桌热菜迎接的温暖。
林言大咧咧坐下,招呼道:
“别愣着了,来吃。”
他暗暗向鹿影使了个眼色。
铺垫好了。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鹿影暗中比了个手势,放心,包在我身上。
她的语气极为亲切:
“小弟,快来。”
“先喝碗热汤,祛祛寒气。”
……
接下来几天,鹿影出马。
阿七自然手到擒来。
某天。
阿七将林言拉到角落,悄悄摸摸说道:
“林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林言战术后仰。
他瞧了瞧周围,四下无人,轻咳了一声:
“什么?”
阿七掏出一块牌子,材质特殊,正面雕刻云雾缭绕,高阁耸立,正是烟雨楼的腰牌。
林言将牌子翻了过来。
“黄字丙等。”
“流火。”
林言挑了挑眉:
“你的代号?”
阿七兴冲冲道:
“对啊。”
“怎么样。”
“掌柜的帮我取的。”
“还不错。”
林言将腰牌递回,拍了拍阿七的肩膀:
“咳,小心收好。”
“好好努力。”
“嗯!”
阿七郑重点点头。
夜晚,青鹿坊人影散落,熄灯打烊。
林言不急不慢地回到自己家小院,一摸门框,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
六耳来过了。
林言的精神振奋起来,这是有活了。
他来到床榻下,翻出铁盒打开。
赫然多了一封信。
里面封着此次任务委托和相关情报。
林言将信纸展开,细细阅读。
嘴里不由喃喃自语:
“啧,龙岭匪盗,福生洞迷窟。”
“又是一趟远门。”
翌日清晨。
林言换上一身青衫长袍,像是一个教书先生,背上常看的两卷书和换洗衣服。
来到驿站,牵了一匹骏马。
又备了一些干粮和调料。
做完这一切,恰好是城门开启的时候。
他将包裹放到马背上,牵着马随着人潮从城南门出城而去。
出城后,林言跃身上马。
沿着官道策马而去,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两百里外的长阳府,栖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