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和荀诗诗,在外城寻了一处视线好的客栈,住了已有数日。
“师弟,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荀诗诗鼓着腮帮子抱怨道。
她现在正趴在窗前,探出大半个身子,脚丫时不时荡一下,看着外头的街景,打发时间。
白雪皑皑,人声鼎沸。
但这热闹的景象,看多了也会腻。
顾云则如老僧坐定一般,盘腿闭目,坐在地上。
刚入洛城,他心中就划过一道不安,感觉有股避不开的恶意,萦绕左右。
“喂,问你话呢!你该不会真准备去刺杀皇帝吧!
那梧自来又没说时限,你等个几十年,等到皇帝老死,不也算应了诺言?”
的确,老死也不失为一种死法。
但荀诗诗这清奇的脑回路,还是令人咋舌。
她念叨了半天,顾云终于回话了。
“顾某和人有约,还需在此地待上一些时日。师姐若有要事,可以先行一步。”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
荀诗诗几乎瞬答。
现在要她离开顾云,那是绝无可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不可能!
而且她也不是急着要去哪,只是住久了,加上生性好动,觉得无聊而已。
至于约定,荀诗诗误以为顾云还执着于杀皇帝。
这她可就得盯好了,绝对不能让顾云犯下弥天大错!
不一会儿,他们所住的客栈里,就走出一位顶着黑眼圈的中年郎中。
他手持一面旗帜,上边还写着东土第一医的晃眼字样,但被划掉。
而在背面的空白处,又写了另外几个大字——“大周药丸!”
甫一出客栈,他就开始吆喝起来。
“大周药丸,大周药丸咧!百钱五颗,滋阴补阳,强精壮体,概不还价。”
一听此言,荀诗诗就笑的花枝乱颤。
这人住在他们隔壁,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名为华鹊,又被称作东土第一神医。
也只有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吆喝“大周药丸”,而无人去管。
因为他卖的药丸,货真价实,有很强的滋补功效,还很好吃。
荀诗诗自己都买了几包,没事就吃上一颗,解解馋。
按往日,下边很快就会聚拢来一批要买“大周药丸”的客人。
但今天非比寻常,居然半天都没来几个人,而不远处,更是有巨大的喧闹声。
“有情况!”
荀诗诗刚注意到,就雀跃不已,有心去看看,还要拉上顾云一起。
后者本没什么兴趣,但耐不住师姐一顿拉扯,还是出了门。
在外城中轴线上,有一条宽敞的街道,直通内城,一路延续到皇城,其名为,朱雀大道。
这是洛城陆路交通的主干道,其宽度,可供八辆马车齐头并进。
此刻,在布满积雪的朱雀大道上,迎面走来一辆特殊的马车。
它有普通马车的两倍宽,但实际上只是个装有轮子,数米高的大展台,上边已经盖上了一层积雪,靠前头的四匹马提供动力,拉着缓缓前进。
一众黑甲卫士围成一圈,隔开四周的百姓,护着这马车不断前进,脸上表情肃穆无比。
街上的行人,则指指点点,看着展台上磕头的老者,发出惊叹。
“这好像是御史大夫,张墨大人?”
很快,张默颤抖的声音就从台上传来。
“臣有罪!不该倚老卖老,污蔑圣上荒淫无度!”
说完他重重叩首,额头一片血红。
但旋即又抬头,声音嘶哑,面朝皇城,继续道。
“臣有罪!不该自以为是,污蔑圣上不理朝政!”
...........
他不断喊出自己那一条条“罪证”,说一条磕一下,场面凄凉无比。
而此人,也的确是三公之一,御史大夫,张默!
其人刚正不阿,经常救济劳苦百姓,享有盛名,声誉极好。
在百姓之中呼声也高。
但他有个软肋,就是张家的独孙,张三。
此子劣迹斑斑,乃洛城四公子之一,恶名远扬。
但张家只有这么个后人,所以张默尤为疼惜张三。
而二皇子周寅,先前正是以张三人身安全为威胁,逼迫御史大夫张默就范,游街认罪,还罚了他半年俸禄。
“大周要完!大周药丸啊!”
举着旗帜的神医华鹊也来到了此处,见此场景大呼道。
他自幼学医,但最近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学医救不了大周!
所以他才开发出这“大周药丸”,暗讽当今朝廷。
而且他还是三皇子的主治大夫,享有神医之名,地位崇高,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其余百姓就没有这层身份和旗帜作掩护了,大多敢怒不敢言,唉声叹气,小声讨论着。
“唉,也不知道大周还能安稳多久。”
“就是!”
“可惜了啊,要是大皇子周发还在就好了。他宽仁忠厚,明辨是非,只可惜天妒英才.....”
一位靠卖字画为生的行商哀叹不已。他无比怀念太子周发还在的岁月。那时,他们都觉得,只要周发继承帝位,便可以开启仁治的新格局。
“四皇子也不错,从小就有神童之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可惜...为何自缢啊!”
又有一人痛心疾首道。
至于其他皇嗣,那就真的是一个不如一个了。
他们私下里,还传唱着一首打油诗,形容的就是这剩下的四名皇嗣。
具体是何人起的头,已经无从查证了。但只要是洛城本地人,基本都能哼出这几句。
乃是:
酒囊饭袋青楼坐,
命不久矣三十载,
脑子不如拳好用,
一头红毛乃不详!
由上到下,形容的分别是二皇子周寅,今年三十岁,乃纨绔子弟之首,封为永乐王。
三皇子周遗,今年二十八,十年前突发怪病,治病的医生都断言他命不久矣,最多活不过三十岁,被封为康寿王。
五皇子,周泰,今年十五,体格异于常人,天生神力,但行事不过脑子,经常闹出笑话,封为蛮王。
最后就是长公主,今年二十二,天生红发。她出生那年,恰逢天灾大旱,便被视为不祥之女,噩兆公主。一直待在宫内,深居浅出,不受人待见。
按理说,皇嗣都受龙气祝福而生,鲜有无能之人。但这大周好似犯了天条,一个比一个废物,有能的,则全死了。
很快,这首打油诗也传到了顾云和荀诗诗的耳中。
“看来这大周真是气数已尽啊。”
荀诗诗摇头感慨道。
但顾云却又是另一番想法,遥遥望了一眼皇城,感觉这几位皇嗣,颇为有趣。
“对了,我再警告你一次,绝对不要去刺杀皇帝,遭天谴的知道不。”
荀诗诗借此机会再度提醒。
而顾云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做出承诺道:“顾某本就无意杀这大周天子,师姐放心!”
如此,荀诗诗总算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