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
许奕与杜澜她们来到此处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尽管多年未见，但许奕还是一眼认出了原泽，只是好奇他为何看着如此绝望。
“师父……”
原泽早已知道自己刺死之人不是许奕，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师父。
只是任凭他用尽手段，也无法让怀中的尸体显露出真正的面目。
看着熟悉的脸断了气息，他心底戾气丛生，险些被迷失理智。
许奕走到原泽面前，看清了他抱着的人，看到自己的脸，倒是没有恍惚，捏指施法，将尸体碎了个魂飞魄散。
他把手放在仍旧缓不过劲来的徒弟肩上，用了点儿力气。
“就算今日死的真是为师，你也不必如此失神落魄……”
“青芜做不到。”原泽第一次打断许奕，缓缓站了起来：“谁都可以，唯独师父不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些年来，许奕对他拳拳教导，关爱有加；他对许奕也是孺慕至极。
许奕观看原泽周身的气韵，暗叹一声，欣慰有，但更多的则是担忧：“缘起则聚，缘灭则散，没人能逃过此间因果。”
“你总有一日会习惯的。”许奕说：“这或许也是为师能教给你的最后一件事情。”
原泽红了眼眶，看着许奕，有些执拗：“做不到。”
许奕沉了脸色，他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对原泽说：“这些年你的进境太快了，以至于心境不稳。”
“我要你五年之内不可破境元婴，下山游历，好好打磨心境，参悟剑道。如此，你可能做到？”
普通人破境元婴大多要用六七十年；资质上佳的，也得花上三四十年；就连许奕，当初迈入元婴境也接近三十岁。
如今原泽才十七，离着元婴境就差了一线。
许奕看得出来，若是没有那层强大的禁制，他能立地破境。
但修为涨的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原泽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泽看他愈发深沉的神色，不敢再有微词：“青芜遵命。”
许奕在教训原泽的时候，一旁的杜澜和何蔚大气都不敢出，她们何时见过被弟子称为“温和师长”的许奕如此动气？
藏在暗处的妖流鲅自从看见许奕和原泽会面就暗道糟糕。
“竟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他不再管手底下的人，用阴煞盘敛了一波戾气之后飞速遁走。
还好他逃得够快，因为下一刻，许奕放出自己的剑意，将幻阵之中的槐树坡村民护住，其余游荡的玉昆仙京鬼面人尽数爆体而亡。
“师叔，有人逃了出去，要不要追？”何蔚请示许奕。
许奕闭眼用神识铺了出去，没有找到妖流鲅的踪影：“不必了。”
幻阵已破，槐树坡昏迷的村民还没有苏醒，但许奕他们并不打算多管此事。
村中少有大奸大恶之人，被幻阵激发的戾气有限，慢慢地便会自行消散。
至于大奸大恶之人，经此死劫也正合了因果报应。
原泽找了个机会将芳溪交给他的留影戒给了许奕。
“这是芳溪师兄留下的。”
语破天惊。
“师兄还活着？”
“芳溪在哪儿？”
原泽将此前在混魔遗迹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天杀的邪教！”杜澜目眦欲裂。
何蔚安慰满脸愧疚的原泽：“青芜不可因为愧疚而日渐消沉。芳溪师兄怕是也不愿看到你如此，只有振作起来为她报仇，才能告慰师兄的在天之灵。”
原泽闷声应了。
在回到裴殊家中的路上，众人之间的气氛无比沉重，默默无语。
“仙人！”裴殊见到原泽很高兴：“你回来了！”
“小珠她醒了！”
“他们是？”
“这是我的师父和师兄。”原泽指着院中的三人介绍，顺势辞别：“槐树坡的幻阵已经破了，村民不久就会恢复正常。”
“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开了。这些日子还要多谢你和小珠的照料。”
原泽拿出身上所有的纸币：“这些钱你收下吧，和小珠寻个出处。”
他想起之前被吓跑的酒鬼，多嘴了一句：“不要再回来了。”
裴殊并不接钱，连连摆手后退。
他有些惭愧地说：“钱我不要，我想要仙人帮一个忙，可以吗？”
“但说无妨。”原泽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
对于这个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的少年，原泽的耐心总是很多，仿佛在通过裴殊弥补少时的自己。
“求您带我去仙盟，我想测一下自己有没有灵根。”
原泽先是惊讶，而后又觉得合理。
从裴殊给他治疗伤口的手法来看，很有一些医术上的天赋。
“若是测出灵根，你可愿意拜入我们流云剑门？”
这些话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我们流云剑门乃是南冥州顶尖的宗门，门内设有三大法脉：剑道、丹道、器道。”
“若是你拜入竹溪峰丹道一脉，不仅可以精修自己的医术，还能以师友低价获得炼丹法器。”
“流云山地大物博，珍稀草药更是数不胜数。”
“你觉得如何？”
原泽说到最后，才惊觉自己竟然有了当初升仙大会上芳溪师兄忽悠初出茅庐的弟子的感觉，不禁摇头失笑。
“罢了。”原泽改口：“我带你去测灵根就是，至于往后该如何选择，还是看你自己。”
“可以吗？”裴殊眼睛亮如明月，有些激动：“若我测出灵根，可以拜入仙人的宗门吗？”
“可以……”原泽正和裴殊说着话，院中突然传来喧闹声。
“啊——”
怎么回事？
裴殊也是一脸吃惊。
两人赶紧冲到院中，看到何蔚手上正提着一个妇女。
还有一个男子狼狈地躲到许奕身后，大腿内侧鲜血淋漓。
“我要阉了他！”
妇女在何蔚的手上不停地挣扎。
“四婶？”裴殊出声叫住她。
“那个狗娘养的欺负我！”
“啊！”
叫做四婶的妇女失声尖叫起来，仿佛要将满腔的愤怒一次性倾泄。
何蔚反应最快，放开了她。
许奕也将身后的男子摄了出去。
原泽明明记得自己将两人绑牢了，究竟是什么仇怨，才能让他们生生挣脱绳索？
但他不想深究这个问题，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不会擅自介入别人的因果。
四婶到底没像她一开始说的那样将瘦子给阉了，也没要了他的命。用石头把他砸了个半身不遂，下半辈子都要依靠别人而活了。
“事情办好了么？”许奕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瘦子，眼底难得有厌恶的神色。他对原泽说：“距离延年盛会还有十来日，事情办好了我们就即刻启程回南冥州。”
“办好了。”原泽说。
许奕指着四婶说：“我看你那万象阁还缺人手，若是她愿意，你就把她安排在店里吧。她一个独身的妇人，也不好在村中生活。”
原泽没有疑问，照着许奕说的去做了。
来的时候一个人，走的时候一群人。
七个人浩浩荡荡地奔赴南冥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