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先来。”谢世仓点头,他要先让谢顺渝算,因为想想,除了生了他,他好像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儿子。
“从我出生,我和我妈便只得了你一斗谷子,一背苞谷。一直到我六岁,全都是我妈给别人家帮活,把我拉扯大的。我妈死后,你把我送给别人,并且换了一袋土豆。”
桩桩件件,他都记得清楚。
“后来你被人戳脊梁骨,又把我要回来,因为谢才俊家的孩子没人带,就让我住在谢才俊家里,你从未过问我过得好不好。我现在告诉你,不好。”
“我的天,这人看着一脸的温和相,竟然干得出这样的事。”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把谢顺渝当什么了?”
“遇到这样的父亲,也是他倒霉。”人群里,哄然闹起来,窃窃私语。
谢顺渝没理会别人的谈论,继续道:“在谢才俊家,从未吃过一顿饱饭,绝大多数,都是捡几个小孩吃不完的。小孩摔了哭了,我都要被打一顿。”
“十岁后,你们只要去地里,门基本是锁着的,我靠着帮人做事混口饭吃。我身上但凡有一角钱,都会被谢德要去。我若不给,便是一顿打。”
说着,他面无表情的拉高裤腿,挽起袖子,转过身,掀开背后薄薄的衣服。
“老天!”看着谢顺渝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大男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他能活到十三岁,还真是命大。
所有人都同情他的遭遇,内心的天平已经倾斜。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要是谁敢这么对他儿子,他绝对会把人一刀刀剁碎了喂狗。
“可能乞丐都比谢顺渝过得好!”
“谁说不是呢!”
交流声越来越大,谢家人满脸涨红,谢世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此刻,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得紧。他真的好想立马转身就走。
谢才金夫妻俩,也是很诧异的看向老大他们。
他们与老大家虽然住得不是很远,但属于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不成想,老大家竟然这般过分。
他们这次跟来,也只是打着分一杯羹的目的,但看现在的情况,怕是悬了。
谢顺渝说得谢家人哑口无言。
“爸,我很感谢您生了我,虽然日子很苦,很难过,但却让我活下来,看了人间风景。”
谢顺渝眼眶含泪,情真意切。
弄得谢世仓无法与之对视,面红耳赤的低着头,心道:自己是真的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是自己对不起他。他真的做错了吗?
“我……”
想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爸,我知道,您是关心我的,可是您更爱大哥,因为我这里有老板好心给的两万块钱,大哥想要,您便跟着他们一起来。”这样说着,谢顺渝突然朝谢世仓跪下,再也忍不住,把自己一直以来的委屈发泄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明白了,谢家,是奔着钱来的。
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谢家,心里可怜谢顺渝。
因为老板给的那两万还觉得心里不平衡的,嫉妒他的,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却乐意看到比自己惨的人或事。
从不如自己的人身上获取到优越感。
谢顺渝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含泪道:“爸,您也看到我身上的伤痕,我还需要钱去治疗,所以,我只能给您一半,求您放过我。”
场面完全被谢顺渝控住,谢家人除了开场,这后面,就再没了发挥的余地。
因为谢顺渝所说的,全是事实,且几十双眼睛盯着,有理有据,他们只得闭嘴。
听到谢顺渝愿意给钱,罗会心急了,终于忍不住了,借着扶谢世仓的举动,捏了谢世仓的手,低头,看地上。
她低头的动作,便是暗示谢世仓答应下来。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想看看谢世仓会怎么选择。
过了很久,谢世仓才开口,“好!一万,就当你给我的养老钱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问你要一分。”
谢世仓不是包子,这回答是深思熟虑后的。
“爸,有好父才有孝子。若您要钱,那我们父子缘分从今天断了;若想要我,那以后我们患难与共。”
谢顺渝直接甩出两个选择,要钱,就断绝关系;要他也行,那他以后干不了活挣不到钱,可不就是把自己会成为拖累的事说得明明白白。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说完,就等着给答复。
宿舍后面,时羽脑海里播放着谢家对峙场景。
她心里很诧异,谢顺渝的反应,出乎意料。
上辈子,他性格懦弱,又好面子,家里大小事,都是她冲在前面,几乎没见过谢顺渝这般与人极限拉扯的情况。
难道是这辈子的谢顺渝因为蝴蝶效应长了个脑子?
宿舍楼前,谢世仓频繁被罗会两口子暗示,做了最终的选择。
“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选钱。”
“好!”谢顺渝很干脆,把钱拿出来,放到地上,又拿了两张纸:“这是断亲书,还要麻烦爸您签个字,不然以后我要是走投无路了,可能会厚脸上门找点吃的。”
后面的话,直接堵了谢世仓其它心思。
他原本以为自己被算计了,谢顺渝后面的话,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罗会把协议拿过来,谢世仓颤抖着签完,盖了手印,谢顺渝才把钱给了他。
接着,磕三个头谢生恩,这才被谢龙扶起来。
虽然目的不尽如人意,但好歹拿到钱。
谢家人多一秒都不想停留,转身就走。
“嘎吱!”办事处两个主任和随行司机开门出来,满脸复杂的看向谢顺渝。
这家几父子,也不知道谁算计谁。
“多谢大家作见证,从今后,我谢顺渝的谢,和镇清县谢家,再无半点关系。”
“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别难过,你解脱了。”
“是啊是啊,你这身上的伤,可要抓紧时间治疗。”
看了戏,同情心还没消散的,都来鼓励了谢顺渝两句。
“麻烦大家了,请大家去食堂,赏脸吃个晚饭。”
谢顺渝提高声音,冲着大家道。
“哎呀,这么客气干啥。”他们之前,可已经拿了东西了,哪好意思再去吃饭。
“一定要去!我在食堂等你们。”说完,他转过身,把一份断亲书交给主任,麻烦他留个底,再邀请了三人一起去食堂。
时羽叫住谢龙,让他给谢顺渝带话后,骑上自行车,追谢家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