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匆匆走入青莲司业的居所。
“司业大人,七皇子已入落云谷。”
青莲司业点点头,回问道:“祭酒可曾回京?”
“未曾回京,预估还有一段时间。”
“知道了,下去吧。”
屏退了报信之人。
一旁的吴用有些担忧地开口道:“司业觉得七皇子可能成功嘛?”
司业摇摇头,说道:“七皇子虽天资聪慧,在诸位皇子中也独树一帜,实属百年难见,但是他功利心太重,一心求得储君之位,怕是无法获哪位的认可。”
“落云谷乃前代祭酒坐化之地,也在谷中留下了毕生感悟。此番七皇子费尽周折拜入太学院,就是为了名正言顺进入谷中获得机缘。”
“既然要成大事,为何如此耐不住性子……现在还是太急了……难道是储君之位已到了关键时刻?”一位学院的老教习抚着胡须长叹一声,他本十分看好七皇子,现在也有些无奈。
“圣上已经放手朝政之事多年,诸公明争暗斗,目前已经划分了好几派,都想争得更多的话语权。”
“京都表面看着平静,暗地里早就过了不知多少招,要不是为了这储位,太子也不会…”
“不要说了,那事已成了禁忌。”青莲司业厉声喝止,太子的那桩旧事牵扯了太多人,当年午门砍掉的人头堆成了小山,留下的血腥味数月都没散去。
吴用微微张嘴,不再说话。
青莲司业又继续道:“储君之位的说法已经多年了,我觉得七皇子如此急躁倒是另有原因。”
“是因为输给了道宗圣子?”
青莲司业微微颔首,双目半阖,深处闪过一道精光:“输给了道宗圣子只是棋差一招,他还输给了李寒!”
“李寒!”几位教授异口同声,这个名字他们最近听得太多了!似乎最近太学院发生的所有大事都有他的身影。
从入学开始此子便开始搅动风云。
“李寒,他们同为同窗,不至于吧……”
“就是因为是同窗!”青莲司业在最后两个字特地加重了语气,“若是换成了你,一个入不了你眼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可以跟你一较高下,再过几年呢?你会怎么想?”
吴用沉思了片刻说道:“所以七皇子想要先踏入道二境,以此来拉开双方的距离?”
众教习心中皆是一凛,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李寒这匹大黑马,逼得七皇子不得不提前行动。
落云谷位于太学院一偏僻之处,大多学子都听闻过,但是却极少有人到此。
谷内常年被一层薄雾笼罩,只要步入这云雾之间就会失去对方向的感知,有些误入的学子兜兜转转十余天才走出来,后来来此的人越来越少的,生怕重蹈覆辙。
当阳光照射进落云谷内,那股神秘的气息便更加凸显,阳光穿透云雾,空中漂浮着发着光的细微颗粒,像是从仙界洒下的神光。
此时七皇子走在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里面雾气很重,不多时他衣服也变得潮湿塌软起来。
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此番费尽心思拜入太学院,就是为了这次机缘。
“只要本殿踏入道二境,其他几个废物休想与我争!”七皇子低声暗骂了一句,没想到数年前掰倒了最大的对手前太子后,其余几方势力依旧不死心,其中几位皇子近来已有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姿态。
七皇子内心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父皇有意为之,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因此才放纵几大势力彼此内斗。
而在前阵子与道宗圣子的一战自己又落败,威望大大降低,让他苦恼万分。
特别是李寒崛起的速度太快,让他更是暗暗心惊。
他知晓李寒与杨明夏交情匪浅,若是自己与杨家的婚事被李寒横插一脚,哪怕是极小的概率让婚事延误甚至搅黄了,到时候失去杨家的扶持,犹如自断一臂,在后续的争斗自会落于下风。
储位之争,一步错步步皆错,而错的代价便是万丈深渊。
当年太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不想重蹈覆辙!
而踏入道二境,以他这个年纪,必然会惊艳四方,再度挽回自己的威望!
七皇子边分析如今局势,脚步不禁加快了不少,他要争分夺秒。
陡然间天地昏暗了起来,雾气也彻底消散,抬头望去,阳光也消失不见,仿佛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前方立着一座普通的墓碑,碑前还有烧掉的纸钱灰烬,以及一些燃烧得只剩下一小节木支的香。
天空有漫天经文犹如漂浮在空中的繁星,熠熠生辉。
七皇子脸上浮出了笑意,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没想到前代祭酒的毕生感悟竟然就这么直白展现在他眼前。
自己的计划离成功越来越近了,就像是壶中不断加热的水,即将开始沸腾。
七皇子朝着墓碑躬身拱手,而后伸手去触碰那些经文,经文却像沙粒般从他的手指间漏过。
七皇子并未感受到任何的异样,眉梢微蹙,找了个干净之地盘膝而坐。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尝试解读那些经文,他不停的思考、尝试,然而那些经文仍然像天书一般无法解构。
“前代祭酒,留下的东西果然不简单。”七皇子默默给自己打气,认为此等超脱世俗之人遗留下来的传承,必然是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获取。
然而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七皇子脸色也逐渐发黄,眼眸中逐渐透露出一股疲惫和焦虑之色。
七皇子深呼一口气,重新调整了心态,换成其他人早就已经放弃了,然而他内心还是如此坚定,与未来的争斗相比,今日的考验显得微不足道。
终于在某一刻,七皇子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光芒,在脑海中闪过,他紧紧抓住这个刹那间的念头,开始推演。
那些支离破碎不成一体的经文,不断被他拼凑在一起,像是找到了一条通往迷宫宝藏的路线。
七皇子注意力达到了顶峰,每个细节的推演都让他如履薄冰,生怕出错,在这个突破的关键时刻。
突然间在他身前那些散乱的经文逐渐凝聚成一团,而后有规律的散开,形成了一幅脉络运行之图。
七皇子大喜,开始调动起体内的真气,按照图中的描述运转起来,每通过一个穴窍,他的气势就高涨一分,不断向下一个境界逼近。
感受着自己不断变得强大,七皇子从大喜已经变成了狂喜,只要最后几个穴窍打通,自己就能踏入道二之境,第一个突破到此境界的皇子。
然而就在倒数第二个穴窍,异变发生,体内真气在此汇聚越来越多,始终无法打通这个穴窍。
“噗!”七皇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刚才不断攀升的气势也陡然颓靡。
那经文形成的脉络之图也在此刻不断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扔进了石子,最后慢慢消散。
“不可能,不可能,不会有错的!”七皇子不甘地大吼,怎么也没想明白最后的关头为何为失败,仔细回顾前代祭酒遗留下的东西,并无半点暗坑,甚至非常完善。
然而七皇子知道自己确实是失败了,并且毫无逆转的痕迹,最后的穴窍不仅没被打通甚至
还被损伤,后续想要突破至道二境会更加困难。
念头至此,七皇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气,不断咆哮着,像个被逼入死胡同的狗,大肆宣泄破坏,把周遭一切都撕碎。
半个月后,七皇子走出了落云谷。
出口处太学院数位道学老师也在恭候着,旁边还有不少七皇子的侍卫。
“出来了!”这些侍卫从七皇子入谷开始就一直守在出入口,不让任何人接近,以免打扰到了七皇子,此时见云雾中一个身影慢慢浮现,都有些兴奋。
他们也有大概猜测到七皇子正在做的事情,只要七皇子越强大,以后这些侍卫得到的好处也越多,指不定最后捞了个“从龙之功”这辈子也是光宗耀祖了,后代蒙荫,族谱得从他重新写起。
青莲司业也在此等候,毕竟七皇子身份高贵,哪怕是祭酒在此也得恭恭敬敬的,见七皇子脸色苍白,有些虚弱,内心已有几分猜测上前问道:“七皇子在落云谷内待了半月有余,可有需要老身出力的地方?”
七皇子微微拱手,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回答道:“有劳各位老师费心,学生愚钝。并未得到前代祭酒的认可,想来机缘还是有所欠缺。”
“太可惜了,前代祭酒留下的传承可能有缺,以至于至今也未有人得到。”青莲司业只得寻个由头,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前代祭酒,并未夺了七皇子的颜面。
“司业说得极是,前代祭酒……”其余几位道学老师也应声附和,这不是七皇子的错,错就错在前代祭酒功法有缺。
“前代祭酒功法高深,非一时能悟透,若有机会学生会再次叨扰各位。”七皇子言语之间充满着谦逊,也十分大气,并未在太学院多做停留,与侍卫动身便回住所。
七皇子知道此次失败的消息,自己踏出学院不出半日,就会被暗中的对手所知。
自己退了一步,那别人就会想方设法再进一步。
他当然不想让对手再进一步,因此他不能退!
他凡事皆有两手准备,此计不成可启用后手,别人休想趁机压他一筹。
“殿下,李寒最近的时日与悬空阁来往甚密!”一位侍从递上了情报。
“悬空阁?!”七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顿时明白了什么,“难怪他……该死!”
“一个死囚,到处攀高枝抱大腿,只是运气好了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七皇子把情报随手一扔,现在只要李寒此人的消息就感到各种不舒服,要不是有各种掣肘恨不得把他立刻除掉!
“公主情况怎么样了?”
“公主殿下近来在太学院并未认真上课,跟一位叫‘阿虎’的学子到处玩耍……”
七皇子一怔,也猜到了宁慕公主的脾性,随即挥挥手,不以为意说道:“就喜欢凑热闹,玩够了就让她早日回去,没个公主的样子。”
“是……”
七皇子朝着身后一位谋士招了招手,小声问道:“镇南王到了吗?”
谋士点点头回道:“镇南王还在等殿下消息。”
七皇子并未说话,眼神有些许挣扎,最后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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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郊外一处废弃的寺庙,此地以前乃佛门一处布道场所,自从乾元道法逐渐鼎盛,佛门式微,香客越来越少,此地也逐渐被废弃。
户部侍郎曾绍周独自一人骑着马出了京都,半途又换了一件衣裳跟一匹劣马,兜兜转转来到了废弃的寺庙。
曾绍周左右四顾,确定了没人跟随,走到一坍塌一般的佛像前,用力转动莲台。
“咔哒。”
莲台一侧地板开始分开,露出了一道漆黑不见底的楼梯。
这下方修建有一处暗室,曾绍周眯着眼,不太适应里面漆黑的道路,一路小心前进,走了一刻钟,一拐角看到一处四方阁子,里面油灯明灭不定,极难看清室内场景。
曾绍周站在石墙一侧,不再走近。
“大人,东西已经炼成了。”曾绍周突然开口说道,也不知是对谁说。
曾绍周自从进来此地之后,也不知是太热还是过于害怕,额头的汗珠涔涔直流。
过了半晌,才有一个粗犷嘶哑的声音响起。
“放着吧,可以走了,记住把尾巴都处理干净。”
“是,大人。”得到回应后,曾绍周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四方锦盒,后松了一口气,对着深处行了一礼,而后脚步匆匆退出了暗室。
四方锦盒上面贴着一张符,似乎来抑制锦盒内的物品。
等曾绍周走后,暗处又出现了一个声音,撕开了锦盒上的符纸,打开了锦盒,顿时一股滔天血气充斥整个暗室。
血腥味之重,令人作呕。
“大人,东西没错,是否要除掉姓曾的?”
“不急一时,越到此时更应该稳住,等我大功告成,再除掉他。”
”好的。”
“你们别怪我狠心。”
要是让外人听到,绝对吓得走不动道,这俩人居然就这么谋划杀死一方大臣。
朗朗乾坤,何人敢如此放肆?
曾绍周离了寺庙,又在中途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和马匹。
“喝!”曾绍周突然手向前一打,表情极其认真,然而只有一阵微风轻拂而过,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那剩下的边角料,说不定能助我踏入修道之途,呵呵,到时尚书之位定然稳稳落入我手。”
曾绍周收回手掌,露出了笑容,显得十分开心,用力拍着马屁股,快步赶回府衙内。
次日一叠情报被送入了京都府。
京都府尹周文玉,审了半天,一张纸上写着消息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定明湖生有异象,悬空阁最近人员出入频繁。郊外废弃寺庙,昨夜血气滔天,红光染月,似有邪魔外道之徒突破境界。”
周文玉沉吟片刻拿起笔墨,把“邪魔外道之徒”圈了起来,遣衙役去细查来路。
京都不允许有任何修炼邪法的修道者闹事,最好能抓起来砍了头,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