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萧承暄礼貌的喊了一声,疏离得恰到好处。
在他的印象里,他和萧承暄真心不熟。
萧承宇推着轮椅过来,为了方便他,府里的亭子都没有阶梯,他可以很顺畅的滑着轮椅来到亭子里。
“前两日你新婚,今日你回门,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现在也不算晚。”
萧承暄神色清疏,萧承宇就要热络很多,横看竖看都是个好脾气的人。
“看暄弟现在的样子,是都好了?”
萧承暄微微颔首,“嗯,机缘巧合。”
“听说你去了锁妖塔,还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多亏了云长道长帮忙,否则我很难活到现在。”
震慑惩戒锁妖塔群妖的事情他是只字不提,尽数归功于云长道长身上。
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梧京上下口口相传的,都是他那晚的事迹,如何收服群妖,如何设下禁制,还收了秦尚书家的小公子和云长道长为徒。
可真是风光无两。
萧承宇细细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说:“暄弟也太谦逊了些,我听闻,昨日上朝,皇上还与百官商议,说要给你个官做,让你为朝廷效力呢。”
“我志不在朝中。”
萧承暄此来所求,不过一个影信然而已。
“能跟我说说锁妖塔里的妖都长什么模样吗?我此生也算是见多识广,独独不知这妖生来是个什么样子。”
萧承暄的目光静静的落在萧承宇的身上,那一瞬间,他那些阴暗的心思、他深藏于心里的秘密似乎在他这个弟弟的眼底无所遁形。
“没怎么细看,只记得有一只蛇妖有人的腰身那么粗,上来就缠着我的腰想要吃了我。”
萧承暄正对着萧承宇的眼睛,那双清冷的凤眸里好像什么都写着了。
他当真是得了莫大的机缘,连窥探人心都像是轻而易举。
萧承宇抓着轮椅扶手的手筋骨分明,他低着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他才抬头,定定的看着萧承暄的眼睛,眉眼微弯,看起来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暄弟啊,我很好奇,你为了成为这样一个脑子正常、身体康健的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萧承暄蹙眉,“既是际遇,自然也不会要什么太重的代价。”
事实的确如此,他为了成为现在的萧承暄,舍下的不过是暂时离开那副本体以及神魂八成的修为,于他而言,这算不上是代价。
萧承宇低低的笑了两声,那声音落在人的耳里,就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本事。
常年浸淫在刑部的人,装得再怎么斯文儒雅,也遮挡不去身上那股子血气。尤其是萧承宇这样的,看人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外露着阴戾。
他不知道萧承暄看透了多少,但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他看出来,萧承暄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才可以让一个木讷呆愣的傻子变成一个聪明的人呢。
萧承宇好羡慕啊。
“这不公平,得到了什么馈赠,总要失去些什么作为交换才合乎情理。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这个道理。”萧承暄说,“然而有时候机缘就是一种毫无代价的馈赠,只要你抓住了,他就是你的。
可若是你贪婪得更多,那确实要适当的做出取舍了,就看你想要留哪样,选择之后没有后悔的余地,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
萧承宇沉默了好一会儿,某一刻,他的脸色很苍白,苍白到毫无血色,眼中是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大哥怎么了?”
萧承暄关切的明知故问。
萧承宇偏过头去,他眼眶很红,眼角似乎泛了泪意。
可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又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切如常,就跟他一开始出现在这里时一样。
“我没事。”萧承宇说。
“暄暄,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寻了你好久。我听丫鬟说你来了后院,我就跟着找过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影信然话说完,人已经到萧承暄跟前来了,他极其自然的挨着萧承暄坐下,才看向萧承宇。
“想必这位就是萧侍郎。”
萧承宇点头致意,“影世子,好久不见了。”
平常无事,萧承宇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同在梧京,影信然与他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上一次见到这个人已经是他戍边以前了,算来已有七八年。
“是挺久了。”
影信然的目光落在亭外那片湖面上,若有所思。
萧承宇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片湖有什么问题吗?”
影信然碾了碾手指,支着下巴,笑,“我觉得还问题不小。”
“哦?”萧承宇似乎是来了兴致,“影世子但说无妨。”
“早该填了。”影信然看了萧承宇一眼,又看萧承暄,“我听闻萧府有一湖,失足丧命者不计其数,就连我的世子妃也差点没能幸免于难,这样的湖还留着,萧大人是嫌府中公子小姐命太长了么?”
原来是替自己的世子妃撑腰来了。
“这湖留着确实弊大于利,改日我跟父亲说一声,安排人填了就是。”萧承宇好脾气的说。
在影信然的面前,他又成了那个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萧侍郎。他习惯了在人前伪装,所展示出来的言行举止都恰如其分,完美无缺。
“别改日了,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我就跟萧大人提一声,让他赶紧把这送命湖填了。
萧侍郎腿脚不便,我家这位脑子不太好,万一哪日不小心掉进去了,萧大人该后悔莫及了。”
萧承暄:“……”
说谁脑子不好?
一句话连着创了三个人,影信然是懂得如何戳人痛处的。
“影世子真是个幽默风趣的人。”萧承宇的眸色变得有些阴郁。
影信然却应承得很好,“我也这么觉得。”
萧承暄暗暗踢了一下影信然的小腿。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外面天冷风大,大哥早些回屋歇息。”
萧承宇点头。
萧承暄就拉着影信然撤了。
“二公子,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我还有好多话没跟咱大哥说呢。”
那个亭子已经远远的落在他们身后,在飘飞的雪中看不清切了。
“你还想说什么?”
影信然想了想,说:“我要问问他从前都是怎么做你大哥的,我以后好效仿一二,孝敬他啊。”
“没必要。”
影信然冷哼一声,“他丫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萧承暄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