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养心殿。
门被黄总管轻轻地合上,整个殿内就剩靳溪亭和魏景深两人。
不过他们都没有先开口,氛围安静地连门外黄总管轻轻的踱步声都听得见。
魏景深面向靳溪亭,头都没有抬地说道:“皇叔,饶了我这次吧。”
情急之下,他竟忘了要自称为朕。
魏景深浑身发冷,甚至感觉自己登基那天,靳溪亭身上的血腥味都没能让他这么冷。
“呵。”靳溪亭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知道我是你的皇叔了?”
说着,靳溪亭将手中的剑随意地扔在了一旁,转而抽出了这一路上一直别在自己腰间的长鞭。
魏景深瞳孔一缩,声音都带着哀求之意道:“皇叔!我是大魏皇帝!”
“大魏皇帝去做了夷族奸细?先皇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不孝子!”靳溪亭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呵斥道。
“先皇于我有恩,而你是当年尚书房内唯一在我座下的皇子。”
“说起来,你不仅要唤我一声皇叔,也要叫我一声师父才是。”
靳溪亭带着寒意的眸子里有浓浓的失望,他手中鞭子一挥,下一秒狠狠地抽在了魏景深的身上。
魏景深痛叫一声,直接倒了地,龙袍也被这一鞭抽烂了,背上的血直接渗了出来。
“师父!”他大叫一声,涕泗横流地说道,“可你不断僭越,见我从不行礼,连我宫里的嫔妃你都想要染指,扪心自问你做的就对吗?”
靳溪亭听了这话便又不留情地抽了两鞭,空中炸开了凌厉的声响。
在魏景深的痛呼声中,靳溪亭开口了。
“我僭越是为何?你自登基以来就沉迷后宫,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所有的政事都是我帮你过目,如果不用激将法,你又能有什么出息?”
“我也没有想到,尚书房那个老实可靠的皇子,竟然真的有了出息,敢将大魏所有百姓弃之脑后!”
“至于小盼一事,我并不多做解释。”靳溪亭暴怒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温柔,“不过你可以问问自己,若是她一直待在皇宫之中,赵阳那毒妇又会如何对她?”
“而你,不也是因为赵家的势力,没有处罚赵阳吗?或许小盼在你心里是个可以搓圆揉扁的女子,但在我这,她是尊贵的摄政王妃。”
魏景深一时愣住,不顾身上的疼痛尽力去理解皇叔说的每一句话。
他承认,自己作为万人之上的皇帝,其实并没有多么聪明的脑子,或者多么勤勉的治国态度。
如今靳溪亭一句一句地剖析,魏景深这才有些理解这些年他苦心。
在他流连于后宫的时候,是摄政王在勤政殿为他批阅奏折,在他因为妃子间的争宠得罪了贵族的时候,也是摄政王为他平息来自世家的怒火。
而且本来摄政王就是自己的老师,是自己的皇叔,即使不用激将法,魏景深也决不该在礼仪上要求什么。
“皇叔,皇叔我错了。”魏景深捂着心口不断痛哭。
直到现在,他才对勾结夷族一事有了深深的悔意。
靳溪亭见这小兔崽子一副窝囊样,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如果不是这次小盼前来救我,或许我真的会命丧沙场。”
“那之后,你可知会发生什么?”
魏景深哭着摇了摇头解释道:“阿尔罕答应过我,只要将魏国的国土分给他,就不会为难于我,而是平分这天下。”
靳溪亭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手中又是一鞭。
“啊啊啊啊!皇叔!别打了!再打我真的要死了!我身上还有夷族人给我下的毒!”魏景深抱着自己刚受伤的腿大喊道。
靳溪亭慢慢地走到了他身前,俯视道:“这是你自找的。”
“原本你只要迷途知返,兢兢业业地将大魏经营好,”靳溪亭的眉间带着浓浓的郁气,“哪怕做不出什么功绩,我也会自行放手,将大魏交给你。”
魏景深见他靠近自己,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脑海中也全是靳溪亭扶持他登基那天,浑身是血的杀神模样。
“我本就是如此啊!”魏景深悲恸地长叹道,“我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
靳溪亭见他这样,心里也闪过了一丝不忍。
当年尚书房众皇子争奇斗艳的时候,魏景深便坐在最后的位置,只有靳溪亭关注到了他。
先皇的其他儿子要么野心勃勃,要么碌碌无为,其中魏景深颇通中庸之道。
想着叫他守住大魏的天下,先皇才下了传位遗诏,还令靳溪亭无论如何都要护着他登基。
那天皇宫流血千里,靳溪亭不知斩杀了多少想要谋逆的皇子和叛军,这才扶他上位。
没想到,竟是先皇与他眼拙。
“我不会杀你。”靳溪亭的眼神放空了一瞬,随即说道:“但也不能任由你继续在皇位上坐下去了。”
魏景深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把持皇位的自信,连忙点头道:“皇叔,本就是你比我更适合做大魏的主人!况且,先皇的遗诏里不也说了,万一有异变,你可以取我代之!”
靳溪亭看向了魏景深,原来他早就偷偷看过了先皇那道遗诏。
那么也怪不得会做出与夷族勾结的事,毕竟谁也容不下一个可以随时替代自己,成为大魏皇帝的人。
靳溪亭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皇爱民如爱子,他甚至预判了大魏未来的走势,也下定了决心,危急关头将皇位传给一个异姓之人。
“写禅位书吧。”靳溪亭抬眼看着那龙椅,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