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悦,你真的不想篡位?”
用完晚膳,挥退侍从,吕布又一次问道。
张祯木着一张脸,“不想,真的不想!”
吕布坐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为何?”
仔细想想,神悦当皇帝,其实是件很好的事情。
他愿一世为臣,听她召令,受她驱策,永远守护着她。
只需要在无人时给些犒赏,他就心满意足了。
张祯反问,“你不想当皇帝,又是为何?”
就在方才,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儿。
向着她的张燕和郭太,会劝进她。
那向着吕布的将领或幕僚,会不会也劝进过他?
天下文武大臣,谁不想要个拥立之功?
但直到现在还没有风声传到她耳朵里,自然是吕布也拒绝了。
吕布笑道,“一是没那本事,二是不想受束缚。”
他有自知之明。
如果不是神悦,他身边聚拢不了这么多贤才,也无法服众。
就算他坐上皇位,主事的也必然是神悦,那还不如让她直接上。
但有吕后在前,她以后妃之身掌控朝政便不是第一个。
当第一个女皇帝,才能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例如始皇帝!
可她如果也不想当,那就算了。
千金难买她愿意。
张祯凝视着他,“嗯,我也记得,大将军曾说,愿为霍去病。至今未改?”
吕布:“未改。”
张祯回握住他的手,郑重道,“很好。大将军,愿你我都不忘初心,有始有终。”
越想越觉得,这是她和吕布所遇过最大的考验,也是最大的危机。
不见刀枪,不见厮杀,却无比凶险。
考验的是人性的弱点。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万丈深渊。
无论古今中外,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尝过权力的滋味,就会有所沉迷。
而且还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女皇帝!
一步踏上去,便能君临天下,以御万民!
......这样的诱惑,她真的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有的。
只是这点心动最终被理智压下去。
设想一下,有人选她,有人选吕布,双方先就得内讧。
她无意,吕布有意,她不允许,双方也得大打一场。
到时候,哪还有余力平定四方?
与别的军阀也就没有区别了,大家又凭什么敬她信她?
庞德公也不会称赞她是行于大道者。
那她穿越以来的殚精竭力、辛勤付出,不全是无用功?
辛辛苦苦好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若真如此,她得气死。
幸好幸好,吕布与她一样,志不在皇位,否则真不知如何收场。
因了这一点,吕布在她眼里,似乎有了别样的魅力。
毕竟,不是每个男子,都能在权力的游戏中保持清醒。
尤其身处这样的时代。
“神悦,你这般看着我,是想让我又逾礼么?”
吕布见她清澈的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心痒难耐,微微用力,想将她拉到怀里。
张祯却撑着他肩膀推开,站起身,低头俯视坐着的吕布。
吕布环着她的腰,也抬头看她。
他太高了,往常就算将她抱在膝上,视线依然比她高很多。
还是头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她,感觉很新奇。
肌肤细嫩,脖颈修长,下巴精巧。
很美,很好,不管怎么看,神悦都长在他心上。
像是上天度着他的喜好,专程为他生成的。
张祯眸光微垂,忽然俯身亲了亲他。
然后转身赶紧跑。
吕布先是不敢置信,随即抚着唇低笑出声。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人诚不我欺!
——
襄阳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北征的大军终于回来了。
诸军在副将的率领下各回驻地,主将们却齐聚襄阳。
张祯和吕布在等他们,大家都知道。
州牧府里大开宴席,当世豪杰共处一堂。
张祯还授意刘备,请来了驻守长沙攸县的黄忠、以及正在曲阿看望扬州刺史刘繇的太史慈。
这两位,也都是猛将。
可惜甘宁还在益州追随刘焉,不然她也想请。
更遗憾的是,高顺留守长安、赵云留守冀州、公孙瓒和诸葛亮都在辽东,不能参与盛会。
不过,该告知他们的事情,张祯绝不会落下,过后会通信。
宴席上,丝竹之声婉转悠扬,欢声笑语源源不断。
“诸位将军、诸位先生,此番远征,大获全胜!保境安民,扬威天下,皆诸位之功!此事,必载史册,流传千古!本宫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张祯率先敬酒。
“谢长公主殿下!”
众人隐含激动,举杯一饮而尽。
接着是吕布,“我大汉威武之师,悍兵强将,无坚不摧,无攻不克,无所不至,喝!”
他这话说得热血,就连没有参与北征的孙策、周瑜、黄忠、太史慈等人,都觉得胸有壮志。
跟着众人大声回应,“喝!”
孙权也是兴奋得小脸通红,一口喝尽杯中酒。
这次他也杀敌了!
等他长大,还要立更大的功劳!
这一轮过去,众人又纷纷向吕布和张祯敬酒。
虽然都知道他们喝的是水不是酒,但意思到了就行,没人挑这个礼,也不敢。
两人皆着盛装,并肩坐于主位。
一个光彩照人,一个英武不凡,耀眼至极。
没有一个人觉得于礼不合。
就连陈宫,也感觉正该如此。
这两人,不管是让谁屈于附属之位,都不太妥当。
唯有齐驱并驾,才最为合适。
贾诩跟他喝了一杯,叹道,“神悦这般出色,哪个儿郎能高攀?”
陈宫:“......文和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贾诩呵呵一笑,“我不说,公台就看不出来么?”
为何要有话直说?
那可不是他的风格。
陈宫喝口酒,自暴自弃地道,“顺其自然罢,我不管了!”
前两年,他还觉得神悦应该嫁给年貌相当的少年郎,若跟吕布在一起,有点亏。
可这两年看下来,哪个少年郎配得上她?
也唯有吕奉先,勉勉强强可以。
口口声声说自己好色,却对神悦一片真心,非她不可。
最重要的是,他是过来人,看得出神悦并不厌烦吕奉先,甚至还有些欣赏。
而这欣赏之情,很容易转为爱慕。
人家若是两情相悦,难不成他还棒打鸳鸯?
——他又不是恶婆婆,没那么无聊。
环视满堂宾客,刘表忽然冒出个念头,这是一场属于胜利者的饕餮盛宴。
北征大军打败了乌桓、鲜卑、公孙度。
张祯打败了他。
他是失败者。
还能坐在此间,皆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公孙度选择错误,只能兵败身死,魂归幽冥。
这么一比较,喝到嘴里的酒似乎也不怎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