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蔡瑁离去,杨修嗤笑一声,道,“这老小子不怀好意,想拿咱们当刀使。”
祢衡一哂,“定是刘表的意思。”
这对蔡瑁及其家族可没什么好处。
当然了,对刘表也没好处。
但这人呐,如果已经落到了低谷,又无望爬出去,就会想将还站在山上的人拉下来做伴。
杨修:“那,咱们中不中计?”
祢衡斜睨他,“你说呢?”
杨修也瞪他,忽然同时放声大笑。
这一计,求之不得!
正嫌荆州无施展之地呢。
张神悦当得冀州牧,当得荆州牧,为何当不得徐州牧?
所以他们压根不细问,蔡瑁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不过,他所言应该也是真的。
否则刘表不至于气到杀了陈登。
要知道,陈家也大有来历,陈登之父陈珪官至沛国相,伯祖陈球在灵帝时官至太尉。
族人也多为高官。
若非真的被坑害得很惨,刘表怎会痛下杀手,与陈家结仇?
但他们对刘表并不同情。
自己蠢,还贪心,怪得了谁?
刘表与其夫人蔡氏,还真是半斤八两,天造地设,哈哈。
笑了一会儿,两人去找严二郎,建议他们在这儿安心住着。
等刘表启程,再跟在他的队伍之后,一道去江陵迎接靖国长公主。
严二郎也有此意,又有些担忧,“与之同行,是否会被驱赶?”
杨修拍拍他的肩,微笑道,“二郎放心,不会!”
以他看来,刘表已经想通了,或者说认命了。
跟去的人越多,越能显示他的诚心。
耽搁这几日没去,估计就是在找人。
汉寿乡民跟他一道,他只会高兴。
严二郎拱手,“多谢德祖先生指点!”
又疑惑地道,“两位先生,你们不去见长公主么?”
他们与长公主殿下,应该是朋友罢?
祢衡:“不去,我们另有要事。”
张神悦有什么好见的?
又不是没见过。
劝说陶谦献徐州,才是有趣的、有意义的事儿。
将抄录的《疫鬼赋》、《汉寿赋》递给严二郎,请他转交给张祯。
严二郎自然答应。
因为不太熟,也不敢问他们的要事是什么。
又去找到方善人等乡绅,约好到时一起行动。
——
州牧府内宅,蔡夫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嚎啕大哭。
连哭边捶自己的胸膛,悔恨交加。
若早知今日,她绝不会跟陈登那贼子多说一句话!
刘表冷淡地道,“哭够了么?哭够了就打起精神,明日与我同去江陵。张祯面前,须恭敬有礼。”
蔡夫人扑到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夫君,我错了!你杀了我罢!事情是我做的,与你,与蔡家都无关!呜呜呜!”
她是真的后悔了。
刘表轻拍她,皱眉道,“莫要胡说,你我夫妻一体,我怎能杀你?”
如果杀她能改变这一切,他不敢保证,自己会怎么选择。
但现在是杀她也无济于事,无可挽回。
那就只能继续做恩爱夫妻。
他对她的感情,也并不是立刻就消散了。
不过,瑶娘如此愚蠢,不适合再继续执掌中馈,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往后,中馈之事就交给长媳罢。
此前他爱屋及乌,因次子刘琮娶了瑶娘的侄女,对刘琮小两口颇为偏爱,甚至因此而冷落了长子长媳。
如今看来,家中还是应当长幼有序。
袁绍犯过的错,他可不能犯。
这一点上,他比袁绍强,至少他的长子还没与他离心。
蔡夫人深受感动。
自己铸成大错,他却还说夫妻一体,这般有担当又情深意重的男子,世间少有!
“夫君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不自作主张了!”
抱着刘表又是一通大哭。
刘表被哭得头晕,找个借口去了妾室房里。
——
次日清晨,刘表车驾出襄阳,前往江陵。
这是他特意请人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随行的,除了蔡夫人和三个儿子,还有蔡瑁、蒯良、蒯越等亲信,以及襄阳附近众多有名望的人士。
严二郎所带领的汉寿乡民,方善人等所带领的汉寿乡绅也赶紧跟上。
如杨修所料,刘表得知后,不怒反喜。
甚至还叫人照应他们吃食。
一路晓行夜宿,还常有人加入。
这一日,终于到了江陵。
张祯也早就得知了消息,出城迎接。
吕布跟在她身旁,虽不怎么说话,却威慑感十足。
所有看向张祯的目光,都在瞥见他时垂下。
张祯看看他,脑海中莫名冒出个念头,“好一尊护法天神!”
吕布没听清,“你说啥?”
张祯:“......说大将军威武!”
糟糕,怎么说出来了?
护法天神什么的,可不能让他知道,免得他骄傲。
吕布莞尔,“今日最威武的不是大将军,是靖国长公主!”
神悦这一套招式,一环扣一环,连绵不断,看得他眼花缭乱,也打得刘表就地投降。
真正厉害,真正威武。
张祯笑容中也有些小得意,“那当然!”
顿了下又道,“还要感谢诸位大医、义士、孔明和他叔父、祢衡、杨修等狂生,以及各方豪杰!”
吕布:“你还漏了两个人。”
张祯略一沉吟,“蔡夫人和陈登?”
吕布大乐,“没错,哈哈!”
神悦与他真是心有灵犀。
张祯心说你笑什么,你若遇上陈登,只有被耍的份。
没等多久,看到了刘表的大旗。
人来得这么多,也出乎了她的预料。
双方相见,场面甚为感人。
张祯先拜,口称“皇伯父”,给足了面子。
刘表扶她起来,口称“贤侄女”,脸上满是关爱。
彼此间的算计,那是一句不提,败者已服输,胜者也大度。
不明内情的人看了,定会觉得这皇伯父与贤侄女感情深厚,其乐融融。
蔡夫人也含羞忍辱,上前拜见。
心里很是担忧,怕张祯记恨她,让她当众没脸。
但张祯语笑盈盈,称她皇伯母,表现得毫无芥蒂。
刘表的三个儿子,则称为兄长。
——尤其关注刘琦,这可是历史上唯一生擒诸葛亮的奇男子。
几人感受到被尊重,也没先前那么忧虑了。
随后,刘表进入下一个表演环节。
宣称自己年老体衰,无法理事,加之思念天子,欲回京城,请张祯领荆州,并献出荆州牧大印。
众目睽睽之下,张祯演技也不差,先是震惊,后是惶恐,最后在名流百姓们的劝说下不得不受之。
见她接过大印,欢呼声四起。
叫得最大声的,当然是汉寿那两群。
刘表也松了口气,来的路上,他还真怕张祯装模作样,坚辞不受。
若是那样的话,他就得不断添加筹码。
可他已经没多少筹码了。
还好她爽快,推了几次就接下。
——想起那一晚诸葛亮劝自己效仿袁绍时的情形,心中五味杂陈,恍如隔世。
唉,此事已成定局,不多想了!
又与吕布相见,说了些客套话。
吕布本来深恨他设计害张祯,但因最终害到的是他自己,连荆州都没保住,便也不怎么恨了。
态度平和,以礼相待。
刘表暗暗奇怪,跟以前相比,这厮真是大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