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问袁尚,想怎么死!”
“大将军问袁尚,想怎么死!”
袁绍从睡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那一声声杀气腾腾的质问,犹在耳边响起。
再也睡不着,翻身坐起。
“郎主......”
侍寝的美姬从身后依偎过来。
袁绍焦躁地道,“滚!”
美姬知他心情不好,不敢撒娇,依言披衣出去。
袁绍呆坐片刻,狠狠捶了一下床榻。
后悔啊!
当时只顾着回击吕布,没有考虑周全,竟给三子惹下如此大祸!
张祯与吕布是否离心还未知,吕布是真恨上了显甫!
吕布的恨意,是能开玩笑的么?
哪怕如今还未正式开战,胜负未定,他也听得胆寒。
那可是吕布!
当世无敌的吕布!
就算此战冀州胜了,只要吕布还活着,显甫就有危险!
......审配也有过错,此计这般凶险,他竟半点没看出,飞快去安排了。
若是慢一步,说不定自己就能想到问题。
袁绍灌口凉茶,在心里怒骂审配。
也骂吕布,张祯又没嫁给你,也没跟你定亲,压根不是你家的人,怎地旁人就不能肖想了?
骂完心念忽一动。
最开始,他只将张祯视为妖道,别无他意,是长子袁谭提议联姻。
自那之后,他就起了念头,否则这次也不会以此破局。
......莫非,长子在那时就想要谋算三子?!
砰!
袁绍阴沉着脸砸了茶盏。
天亮,召集诸将,做最后的调派。
袁家的大本营邺城位于冀州之南,远离北方的幽州,靠近曹操所据的兖州,以及司隶地区。
也就是说,朝廷大军从南而至,邺城首当其冲。
因此,冀州五分之四的兵力,都调往南面。
只有五分之一调往北方,防备公孙瓒与刘虞。
而那五分之一,由麴义统领,逢纪监军。
直到此时袁绍还在赌,赌刘虞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正下场。
公孙瓒兵力不如刘虞,受刘虞节制,也不敢太放肆。
虽然刘虞也给他写了厚厚的信,骂他鼠目寸光、不仁不义,但都不痛不痒,没有蔡氏父女骂得狠,他看过就算。
南面大军,则以颜良、文丑为主帅,张合、高览为副。
这四人被后世称为河北四庭柱,皆是武艺高强、勇冠三军。
另有淳于琼、韩猛、蒋奇、蒋义渠等人,也各领一军,将邺城守得如铁桶一般。
袁绍安排好军务,再次表明,自己并无猜疑诸将之心,请大家不要多想。
诸将也都表示,自己忠于主公,绝不会中吕布的离间计。
光从表面看,双方都是坦坦荡荡,毫无疑忌。
至于实际上如何,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一时众将领命退去,袁绍独留袁尚说话。
“显甫,为父虑事不周,害你受惊了!”
袁尚不以为然,“阿爹不用自责,我没受惊。”
因吕布一句话而惶惶不可终日?
他胆子没那么小。
事实上,他更在意的是阿爹信中,将他描述成了个卑微的倾慕者。
堂堂袁绍之子,姿态怎能放那么低呢?
何况,他虽对张祯有几分心悦,也没到那程度。
他在冀州,也是深受各家女郎喜爱的少年郎!
并不想在张祯面前卑躬屈膝。
听他这么说,袁绍更愧疚了,“此事,为父欠考量!”
袁尚笑道,“阿爹不必懊恼。吕布如此愤怒,不正说明他中了阿爹之计么?”
无论吕布与张祯有没有私情,都会因这封信而隔应。
更重要的是,大家的注意力被这封信所吸引,不再像之前那般关注吕布发来的策反信,事态趋于平和。
要他说,这才是阿爹这计策最有成效的地方。
袁绍叹道,“我儿所言极是!”
显甫这般贴心,处处为他开脱,叫他怎能不疼爱?
类似的事情,若是换了长子显忠,估计只会怪他拿自己作伐。
想到这儿,袁绍有意提醒三子警惕长子,“显甫,我知你敬重长兄,但有时也得多为自己想想。”
显甫稚嫩天真,怎是显忠的对手?
他这个做父亲的得多提点着些。
袁尚讶异,“阿爹何意?”
袁绍刚要说话,忽听门外亲随通报,大郎君求见。
略一思忖,叫他进来。
“拜见父亲!”
袁谭刚从军营回来,风尘仆仆。
他进来时已知袁尚也在,因而并不惊讶,与袁尚相互施礼。
袁绍皱眉道,“不是让你在外巡视么?怎地此时就回了?”
袁谭脸色凝重,“父亲,儿听闻了一件要事,不敢不禀。”
袁绍:“何事?”
袁谭缓缓道,“有人传闻,父亲欲将冀州让给张祯!”
“......你说啥?”
袁绍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是哪个刁民在胡说八道?!”
他又不傻,怎会做这种蠢事?
袁尚也觉匪夷所思。
这么荒谬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若说是让给朝廷,还有几分情理。
让给张祯?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大哥,是谁在造谣?!”
袁谭看他一眼,语气平平,“百姓。”
袁尚:“哪个百姓?杀了么?”
袁谭:“杀不完,很多。”
袁绍急道,“军中可有人知?”
军中若也有此流言,军心定会被动摇。
将领、谋士们不会信,可最低层的士卒蠢头蠢脑,容易被左右。
要知道,这冀州是当年韩馥让给他的。
有此先例,庶民们会觉得冀州可以被让出去。
袁谭:“有!正是军中有人议起,儿才急着回来禀报父亲。”
他第一次听到时也很震惊。
“定是吕布、张祯在害我!”
袁绍缓过神来,立即想到了对面的大敌。
气得一掌拍在身侧桌案上,杯盘乱跳。
袁谭深吸一口气,提醒道,“父亲,你写给张祯的那封信!”
这事儿当然是吕布、张祯弄出来的,但也是父亲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要不是父亲在信里对张祯极尽吹捧,许以冀州主母之位,百姓、士卒又怎会信?
袁绍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倘若这是刺向他的一柄利剑,那剑柄是他亲自递给吕布、张祯的。
呕得要死,血管都快爆裂。
呼呼的直喘气。
袁尚看出父亲不对劲,连忙上前宽慰,“父亲莫急,这只是小事!打嘴仗不算什么,咱们战场上见分晓!”
袁绍心里稍安。
显甫说得对,战场上才是关键。
只要一打起来,自然没人信他会把冀州交给张祯。
却听袁谭冷声道,“小事儿?三弟或许不知,士卒们都在悄悄议论,这仗到底还要不要打!”
袁绍呼吸又急促起来。
袁尚急道,“大哥,你先别说了!”
然而袁谭忍他许久,好不容易抓到他的痛脚,岂会罢休?
“三弟,若不是你恋慕张祯,父亲也不会......”
话没说完,袁绍起身,含怒出手。
啪!
整个中堂安静了。
袁谭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
老三让袁家如此被动,他连说一句都不能?
就这么护着?
袁绍厉声喝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明明当初是他提出为显甫联姻张祯,现下倒成了显甫的错!
不,这逆子指责的哪里是显甫?
分明是他袁绍!
多日积累的不满,化为袁绍狠狠的一巴掌。
袁谭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来,含泪跑出中堂。
父亲,不再是他的父亲,只是袁尚的父亲!